「沒有。他對我從來沒這麼好過。」
「那不就得了!妳該不會得了婚前恐懼症吧?」
「我才懷疑唐礎得了婚前恐懼症呢!」
「我看你們乾脆結伴一起去看精神科醫生好了,免得在這猜疑東猜疑西的!」楊韻如沒好氣的說道。
「媽,妳當初是怎麼知道爸爸並不愛妳?在他拒絕娶妳的時候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很笨的,從來都不知道,是他親口跟我說的。」
「可是難道都沒有什麼跡像嗎?比如說什麼反常的行為?」
「他對我一直都是玩玩而已,是我自己昏了頭,一下子就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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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訂好了,喜宴的菜色由她親自挑選,也一樣一樣試吃過了。喜帖印好也一封一封寄出去了,在付郵資的那一刻,楊瑊瑊總算是安心了,喜帖上的確是印了她的名字。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消失了,唐硯說得沒錯,媽媽說得也沒錯,一切都會好好的。她甚至也習慣了唐礎的溫柔體貼,這是很容易上癮的,雖然他還是塊木頭。其實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表面是瑩潤如玉,底不是一方頑石。
「回來了!」她雀躍的奔到他身邊,迎接他落下來的吻,跟在他後頭的唐硯和孟萱正滿臉笑容的望著他們倆,讓她有些臉紅。
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吃過晚餐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楊瑊瑊幫唐礎放好洗澡水、幫他準備好換洗衣物,雖然樣樣都是她已經做慣了的日常瑣事,卻仍是樣樣都那麼新鮮……
唐礎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夜色,沒有月亮的天空陰沉沉的,風刮得有點急,並且愈吹愈冷。他扭頭瞥了一眼放在五斗櫃上的公事包,一時竟可笑的聯想到電影中的情節--大戰一觸即發,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跟在美國總統身邊,提著一個名貴的手提箱,只要按下了按鈕,核戰立即爆發……
他的公事包裡也放了顆炸彈,只有瑊瑊能夠決定,到底那是一顆啞彈,或者是威力強大的核彈,會讓他被炸得粉身碎骨……
「還不去洗澡嗎?我可告訴你喔,就算是冬天,你不洗澡,我照樣是不許你上床的……」她嘴裡這樣說,但仍親暱的從身後環住他的腰身,雖然他的身上也免不了有些微的汗臭--他似乎連汗臭都與眾不同,以前她唸書時擠公車,最受不了的就是那股五花八門的味道,但不知怎的,她居然又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這是唐礎的味道……
唐礎回過身來,將她擁在身前,一手揉著她的頭髮,微鬈的髮絲又軟又細,還有淡淡的水蜜桃香。他迷戀的吻著她的秀髮,擱在她腰上的大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不,不會是最後一次,就算她給的答案不是他要的,他也不可能放她走的!就像唐硯說的,他們照樣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那麼他又何必非要知道不可?
放棄這個主意吧!或者現在就問她那句話,她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的,雖未必十全十美,可是總比他事後得到一個相反的答案強……
他又看了一眼公事包,幾乎有些憎惡它的存在,
但它仍是必要的存在,因為他一點也不想以後天天把花園裡的花扯得亂七八糟,然後直到他一頭白髮了,都還滿心老年維特的煩惱……
他現在就要知道!
堅決的收回雙手,他猝然轉身,「我去洗澡了。」到了浴室門口,他又回過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或許等他出來看到的已經是一張不一樣的臉孔……憐憫、為難,然後是冰冷。
楊瑊瑊看不懂他古怪的神情,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有動靜,然後像往常一樣,從他公事包中把他習慣在睡前看的雜誌拿出來--其實他每天看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因為他的注意力總會轉到別的地方--她微帶羞意卻毫不愧疚的笑著。
這次是一本新的週刊,今天才出版的。她漫不經心的掃過標題,封面是一名她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她記得唐礎也上過這家雜誌的封面,那時他還故意戴上一副黑框眼鏡,露出十分嚴肅的表情,讓幫他拍照的攝影師非常不滿--雖然是商業性的雜誌,讀者們還是喜歡美美的照片啊!那時楊瑊瑊還是唐礎的女秘書,聽到這樣的抱怨,偷偷笑了好久,幾乎忍不住想要告訴攝影師,唐大老闆肯讓他拍,已經是他上輩子燒了好香,就算唐礎決定要戴上假面超人的面具,他也只能忍受了……
終結兩百億赤字,一年內轉虧為盈--專訪APC總裁……
第二則標題:唐氏帝國淪亡錄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
細說唐遠企業,從堀起到衰亡……
一開始楊瑊瑊仍是不甚在意,還有哪家公司也叫唐遠,她怎麼沒聽過?翻開內文,裡頭附了一張唐礎的照片,雖然拍得不甚清晰,但她仍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看著內容……ARITSON的官司她是知道的,可怎麼可能會輸了?公司的法律顧問一直都說有九成的勝算;唐耀、唐隆這幾家公司去年也都還是賺錢的,怎麼會忽然虧這麼多?可是它的每一樣數據都列得清清楚楚……
怎麼可能公司要破產了,她卻從來沒聽唐礎說起?而且他還有心情帶她去歐洲旅行?雜誌上所說的官司敗訴的日期,也就是唐礎特別沉默寡言,常常徹夜待在書房裡頭的那個時候。
他是存心要瞞著她的。可是如果他存心要瞞著她,又為什麼要把這本雜誌帶回家?怕她在外面看到仍是瞞不住?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他進浴室之前會投給她那麼古怪的一眼了,可為什麼他不想辦法瞞到婚禮過後?此刻她對唐礎竟有一絲怨恨,他竟然輕輕鬆鬆的把選擇權給了她!
她的幸福只是一個假面,一座用沙築成的堡壘,潮水一來就會被沖得乾乾淨淨,什麼也不會留下。
她當然要走,她絕對不要嫁給一個窮光蛋!不要!不要!不要……
她畢生的志願就是嫁給一個有錢人,即使唐礎也不能讓她破例,她絕對不可以再去過貧窮的日子了。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雙手顫抖著把那本可惡的雜誌扔到遠遠的角落,真恨不得將它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彷彿它才是罪魁禍首。她多麼希望自己還是不知道,這樣她就仍然是幸福的,至少會再多一天、兩天……
再也不會有幸福了……淚水從她的頰邊滑了下來,她或許可以成為別的有錢男人的妻子,可是她再也不會成為一個有錢男人的幸福妻子了。她曾經離天堂多麼多麼的近,現在卻摔個粉碎了……
水聲停了。她很快的擦乾眼淚。唐礎會對她說什麼?她好害怕不論他說什麼,她都會因此留下來……絕對不能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她迅速無聲的把雜誌撿回來,原封不動的放回公事包,現在她要假裝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喂,我們還沒討論要到哪兒去度蜜月耶,你可別說上次去歐洲就算數嘍!」她覺得自己像是在扮家家酒的小女孩,用著一種太過甜蜜的語調討論著紙娃娃的新衣。
唐礎把拿來擦乾頭髮的毛巾扔回浴室,迅速的瞥了公事包一眼,她還沒有把雜誌拿出來嗎?
「別看你的公事包了!」楊瑊瑊假裝生氣的抗議道,「今晚不許你看雜誌了。」
唐礎像是被宣告緩刑的犯人,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她真的沒看,那就等明天再說吧,也不是非要今天不可啊!他像是鴕鳥似的,再度把頭埋進沙裡。他輕快的鑽進被窩裡,拉起棉被把兩人舒舒服服的蓋好,然後親了她馨香的頸問一口,才好整以暇的開口,「妳最想去哪裡?」他十分認真的問道。事實上,他早就擬妥了兩個方案,一個是直飛紐約,去逛曼哈頓每一家精品店,讓她滿載而歸;另外一個則是去紐西蘭曬太陽,欣賞她一直十分嚮往的壯麗風景。她會選擇哪一個?多半和另一個問題的答案息息相關。
「去我們上次去歐洲錯過的地方。」她像編織著美夢似的說著,「去佛羅倫斯看亞諾河、到劍橋撐篙、坐在塞納河左岸喝咖啡、還有去琉森的冰河花園探險……」
「妳前世一定是河上的女神,來來去去不是這條河就是那條河。」唐礎好笑的說道。
「不是有某人說過我是水性楊花?當然只好這條河飄過那條河了,看能不能把五湖四海全逛遍。」她似真似假的說道。唐礎當初的確沒說錯,她是水性楊花,逐鈔票而居……
唐礎發現她的神情有點自嘲的意味,彷彿連她都自認離「堅貞」這兩個字有點遙遠。可是他拉得住她的,不論是用愛情,或是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