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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有容

  「我考上了嗎?」

  孫玉薇搖了搖頭;那搖頭的動作直把孟穎容的情緒推向絕望約谷底。她洩氣的將睫毛一垂。「怎麼會?」

  「怎麼不會?」孫玉薇狡滑一笑。「我搖頭的意思是——你『不』只是考上而已,而且還是榜首!」

  孟穎容將頭一抬。「你——你是說真的?」

  「騙你有啥好處?只是,你申請到國外唸書的批准函也來了。看來,你得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教授讓你在這兒念研究所了!」

  「我考上榜首的事,我爸爸知道嗎?」

  「那還用說:我這個資料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手了。」

  「唔……」她沉默了下來。

  明知道只要她力爭,父母一定會答應讓他留下來念研究所;但是,培植她到美國耶魯唸書一直都是他們二老的最大心願。

  一想到此,她不禁又悶悶不樂起來。

  「伯父和伯母知道你不想出國唸書的事嗎?」

  孟穎容搖了搖頭。「我沒有告訴他們,我本想等考上了研究所再說;可是現在我又說不出口。」

  站在一旁始終保持緘默的劉清華這才說話:「滕真知道這件事嗎?」

  孟穎容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處理:此刻孟穎容我恨不得能將自己一分為二——一個到美國唸書;一個留在台灣陪滕真。

  劉清華看出了她的困擾。「要是讓你自己做抉擇,我想你會選擇留在這兒,對不對  ?」

  孟穎容沉默了一下,按著歎口氣。「如一此來,我爸媽一定會恨失望。」

  「但是,你若到國外去唸書的話,一念就是那麼多年。那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也——」他慎重的說:「足以讓很多事情發生變化。我們暫且不問你和滕真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在如此長時間的分離下,相信彼此的感情都是寂寞的,而寂寞又是情變的催化劑啊。」

  孟穎容將長長的睫毛一垂。「我該怎麼辦?」

  她也考慮過這些問題,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想去面對;一直假設著她和滕真之間永遠沒有情愛的可能。

  如今經劉清華這麼一提醒,她心中真的有說不出的恐懼。

  她心中不斷的自問著: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第六章

  孟穎容從來不知道和父母溝通事情竟是這麼容易的事!

  在她和父母面對面的談留學的問題之前,她以為會碰得滿鼻子灰,然後引發口

  舌大戰呢!沒想到當它硬著頭皮說:「爸……我可不可以不要到美國唸書?」

  她連後面一大段事先想好的說辭都尚未派上用場,孟浩儒就已經很有默契的和妻子相視一笑。「早料到你會不想去了。哎!女大不中留啊!」他搖頭苦笑。

  「爸……」她慚愧的將頭一垂,不知該如何面對如此善解人意的父母。

  陳妙芬笑著說:「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沒想到我的女兒居然會重複我當年走過的路。」

  孟穎容不大明白的看著母親。

  陳妙芬解釋說:「當年你外祖父原本是安排我到英國留學的,怎奈你父親申請的學校是在美國;為了能與你爸爸一同到美國唸書,我還差點引發家庭革命呢!」

  孟浩儒補充道:「那時你外祖父相中的乘龍快婿是我們同屆的同學,而他也是要留學英國,因此你外祖父才會想盡辦法要將你媽送到英國。」

  「唔……也多虧了媽媽當年的堅持。」

  陳妙芬微微一笑。「所以,現在我們決定一切順著你的意思。假使你決定留在國內念研究所,那麼我們也是樂觀其成。畢竟這是你所選擇的。」

  「可是……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到國外唸書?」

  「那是以前。對於你的選擇,我們一向覺得只要你喜歡就行了。其實,打從你積極準備報考國內的研究所時,我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知女莫若母!對於女兒的心事,縱然她自己沒有說出口,但陳妙芬又怎會不知道呢?

  更何況,滕真又是一個如此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孩子。把女兒交給他,孟家二老也可以放心了。

  ※  ※  ※

  孟穎容走到窗前佇立了好一會兒。

  今天孟浩儒及陳妙芬要到中部開會,家中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原本是想約孫玉薇到家裡來坐坐,怎奈她最近忙著採購到美國留學時的必需品,無暇陪伴她這位久病初癒的好友。

  她意興闌珊的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把前天畢業典禮拍的相片拿出來再看一次。

  真快!大學四年已經畫下句點了。

  她把一大疊的相片鋪在床上,一張張仔細的回味著。

  相片中有自己、孫玉薇、滕真、劉清華……等人。其中滕、劉二人只是「插花」性質的陪襯在裡面當活道具,真正的主角是孟穎容及孫玉薇。

  滕真是第一次以孟穎容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她同學面前。從其他同學艷羨的眼神中,她可以感受到滕真無懈可理的魅力。

  在整個畢業典禮的過程中,她可以不時的聽到——「喂!那個男的是誰?好帥!」,「喂!你看那男的,好迷人喔!」……諸如此類的話從四面八方傳來。

  她拿起其中一張相片——她和滕真的合影。

  她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打量著相片中的滕真。在艷陽下,他笑得意氣風發,渾然  一副明星架式——他真的是有顛倒眾生的魅力!

  相形之下,站在他身邊的自己就顯得有些配不上他了。

  她清秀、氣質不凡,可是卻少了一股韶光四射的耀眼。

  站在一舉一動皆引人注目的滕真身旁,她有些自慚形穢。

  正當她望著相片發呆時,樓下的門鈴突然大響。她快速的拜下樓,在最後幾個階梯  那裡還差點滑倒。

  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滕真捧了束桔梗站在外頭。

  「是你?這麼晚來這裡有事嗎?」她側著身子讓他進門。

  「伯母早上打電話給我,要我到這裡來陪你。怎麼,不歡迎?」他大方的走了進來。「他們要到中部開會,三天後回來,對不對?」

  「唔……」她關上了門,跟著他走進屋裡。「我都那麼大了還用得著你陪?他們也  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以前他們外出時我還不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好好的?」

  「你背部的傷口還未痊癒。」

  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背部的傷口的確需要上藥,可是……」她望了滕真一眼,  臉上浮上一抹紅暈。

  心想,這背部的傷口根本不是她自己伸手可及的範圍,難道——難道要他效勞嗎?

  背部的傷口有好長一道,要抹藥時得要把上衣全脫了。通常為她上藥的人是母親,要不就是孫玉薇,難道滕真真的要成為第三個為她服務的人嗎?

  一想到此,她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久久說不出話來「你怎麼啦?」

  孟穎容忽而困窘、忽而害羞的表情,滕真有如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腦。

  他從剛才進門到現在可都沒有做出或說出什麼刺激她的事情或言詞呀!怎麼她會羞  成這樣子呢?

  久久之後,孟穎容才吶吶的說:「今晚你睡這裡?」

  「是啊。孟伯母說這兒有兩間客房;怎麼,不方便嗎?」

  「沒有。」她站了起來。「我幫你拿件薄被過去。」說著就跑上樓去了。

  ※  ※  ※

  走進了孟穎客為他準備好的客房,滕真坐在書桌前重新看了一次今天會議上而通過的採購案。

  等到他看完文件預備上床睡覺時,他特地到孟穎容的門外做一番巡視,很訝異的,孟穎容的房內還亮著燈。

  正當他想敲門問個究竟時,房內卻傳出了瓶子掉落地面的聲音,接著是孟穎容低低的詛咒聲。

  滕真上前叩著門:「穎容,開門!」

  門內轉來她驚慌的答覆聲:「來——來了!等——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門內的孟穎容驚慌,門外的滕真更是緊張,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他叩門叩得更急。

  終於,孟穎容在滕真破門而入的前一刻把門打開了。

  「發生了什麼事?」

  「我——」孟穎容咬著下唇,臉紅得說不出話來。

  她那神情間的不自然令滕真有些疑惑,他往孟穎容的身後望過去,發現了地上那被瓶打翻的藥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走進房內撿起藥膏,回頭對著仍呆立在門口的孟穎容一笑。「是不是自己擦不到背部的傷口?」

  「我……」她吶吶地說:「背——背後的傷——傷口有些癢,我想自己擦藥——可是——有些部分擦——擦不到。」她望著滕真手上的藥,視線怎麼也不敢往他臉上移。

  滕真微笑的把她從門口拉了進來,並輕輕的把門關上。「擦不到可以叫我呀!」

  孟穎容乍聽他的話,一張小臉立即脹得通紅;她本能的拉緊衣服。「我——你——  我們——」她心裡一急就會口吃,最後她放棄了開口說話。

  滕真那看向她的眼光柔得像水,她心中的不安被那股柔情撫平了。她就像被懾了魂一般的呆立在原地,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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