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穎容和滕真之間的愛情,初期是因為孟穎容從未嘗過愛情的滋味,因此對於滕真那「清淡如水」的追求方式也就視為理所當然;然而,在他首次吻了她之後,她才知道愛情應該是也要有激情的。
對於愛情,她總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是,起碼她知道她和滕真之間有著很大的問題。
意識到這個問題是最近的事。從前她和滕真約會時固然僅僅只是吃頓飯、聊聊天,然後他例行公式的把她平安送回孟家。但是,起碼在約會時他們聊得很愉快、盡興。
但最近的約會就不同了;滕真總是沉著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甚至偶爾還會天外來一筆,問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題;例如什麼:萬一她是滕家仇人的女兒……諸如此類的怪問題。
她會是滕家仇人的女兒?!
天!真虧他那個天才想得出來!
她自認身家清白、父母絕對廉潔公正。她的父母向來都很受學生的愛戴;不像學校裡某個教授被學生在畢業典禮時聯合送了他一面「毀」人不倦的匾額。
她的父親是個溫文儒雅的學者,母親更是頗具大家閨秀風範的教授,他們倆哪有可能成他勝家的仇人?
莫非是她父母哪天路過勝家時,不小心壓死了正從勝家跑出來嬉戲的蟑螂,因而從此結了怨?
見鬼!
看來她是愈來愈不瞭解滕真了。
最近和他約會的次數也有愈來愈少的傾向。有人說,約會次數減少代表著愛情熱度正在降溫;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也無可奈何。
畢竟,那不是她所願意的,也不是她有能力挽回的。
她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發著呆,雙手托著下巴,眼睛呆滯的望著窗外,一大堆問題在她腦海中轉個不停:她關在冷氣房裡還會冒汗,可見這些事有多麼令她百思不解了。
忽然,她聽到門上有叩門聲:這時候除了母親,是不會有人來叩門的。
她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門沒鎖。」然後她聽到對方打開門走進來,並輕輕將門掩上。
「媽,找我有事嗎?」她滿懷心事,連頭也懶得回。
「當你媽?下輩子吧!我可不想為了當你媽而學東方不敗揮刀自宮!」對方幽默的說。
「你——」她急急的回過頭。「你今天怎麼沒上班?」她站了起來。
他終究是想到她了。
滕真微笑地挑了挑眉毛。「有啊!我跑到這裡來加班了——當司機帶你出去走走!」他在她房間小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今天是星期日,想到哪兒去玩?」
「星期日?」真快!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看到他出現,她心中的確很愉快;可是說到出去玩……她就覺得意願不是很高。
可能是前幾次的約會都不甚愉快吧,因此她也無法對這次的出遊抱持著樂觀的想法 ;她可不想又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出遊的樂趣沒了,還憋了一肚子氣回來。
不過,瞧他眉開眼笑的,彷彿心情還不錯,這倒是近日來很少見的。
「你今天心情很好?」她不禁問道。
「是啊。」他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前些日子我對你太疏忽了,你能原諒我嗎? 我是有苦衷的,將來你就會明白了。」
「苦衷?非得要等將來才能知道嗎?」她疑惑的注視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又兀自搖頭苦笑。「你再不說清楚,也許等不到將來,我們恐怕……就已經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了。」
「你信不過我?」他一臉無奈。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說不出口。對他而言,能讓孟穎容在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情況下過日子是他的期望。
有什麼事讓他一個人扛就行了,何須再議她也跟著憂心呢?
只是他忘了自己在承受壓力時所表現出來的情緒也會影響到她,這樣同樣會令她不快樂。
不安的情緒近日來不斷的啃噬著她的心,今天再不把話攤開來講清楚的話,她真的會瘋掉!
近日來所壓抑的不安情緒使她近乎崩潰,她再也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要你這樣冷淡的疏遠我?你捫心自問,最近我們的約會 有哪一次不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她的反應相當激烈。
這倒令滕真有些失措。
他知道孟穎容對他近日來的表現並不十分滿意,這可以從她見到他時的欣喜程度得到應證:只是,他卻從來也不知道她會對他失望到這種程度。
「穎容……」他溫柔的喚著她,走到她面前用手撐著桌子俯視她。那雙溫柔的眼睛 令孟穎容心跳不已,一股柔情蕩漾在她的胸懷。「我承認我近日來對你的確有所疏忽, 可是那並不表示我不在乎你。你沒有做錯什麼,如果真要追究孰是孰非的話,我承認錯 在我。」
她的心頓時軟化了下來。「我不想追究誰對誰錯,只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你連日 來的反常?」她低下頭,有些幽怨地說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是女朋友嗎? 假使是的話,你就該把問題告訴我,讓我們一起承擔,是不是?」
「穎容——」他仍是不想告訴她。
她要怎麼接受他母親的看法呢?
孟穎容倔強的別開臉。「算了!你不說,我也不想勉強你。」
滕真感到一陣無力感;看來不告訴她實話,只會使他們之間的關係日益惡化,最後 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深歎了口氣。「好吧!你想知道就告訴你;如果告訴你之後我 們的關係能再恢復到從前的話。」
孟穎容凝視著他,欣慰的想著他的最後那句話。
「還記不記得我死去的姊姊勝翾?」
孟穎容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心想,如此惹人憐惜的女孩要叫她忘記還真是有些困難 。
「我姊姊是你父親的學生——」
※ ※ ※
滕真走後,孟穎容仍未自震驚中恢復。
原來滕、孟兩家的梁子早在多年前就結下了。
滕翾的死固然是場意外,但是勝家二老卻認定女兒是情場失意才蓄意自殺的。
美麗的校花戀上年輕儒雅的教授,這本該傳為美談的,怎奈那年輕教授卻是有婦之 夫——滕翾怎會如此傻?
孟穎容佩服父親對母親的忠貞不二,卻也同情滕翾的際遇。
這個女孩何其不幸?第一個看上眼的男人就是個有婦之夫!一個來不及去追求的美 夢就此碎了——這怎不叫人痛心惋惜?
也難怪事隔多年之後,勝家二老每每憶及女兒時,對自己父親的那般怨恨仍是無法 平息。
前代的恩怨情仇,眼看就要無可避免的波及到他們身上了,這也難怪滕真會心煩, 而刻意隱瞞著不讓她知道。
因為滕真瞭解,她就算知道了,頂多也能陪著他焦慮不安罷了。
望著窗外烈陽當空……這個夏天怎這麼多事?
※ ※ ※
這是個好天氣。
清晨的陽光溫和而不酷熱,柔和的金黃色稀疏的灑落在街道角落。
下了公車後,孟穎容拾起背包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去。
首先經過的是滕真家的別墅,那裡仍是高牆矗立,一副不可高攀的模樣。
在這高牆環合的別墅裡,此刻滕真的父母該是正在優閒的享受早餐吧?記得有次約 會時滕真會告訴她,他父親因為身體不適而選擇在這裡休養。
他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聽說只要有滕真母親在的地方他就特別愛耍寶。
她在緊開門靡的別墅前呆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移動腳步離開。
沿路上,她不斷想著自己與滕真之間這段因著前代恩怨而變得更加複雜的感情;這 段恩怨對他們而言無疑的是個非常大的打擊。
想著想著……孫玉薇的家已在眼前了。
她伸出食指接了電鈴;這麼早來找她,希望她不會臭著一張臉來迎接她這位不速之 客。
沒辦法!誰叫她不把電話掛好,害她連打了數通電話仍無法打通。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出現了孫媽媽的聲音:「哪位?」
「伯母,我是穎容;小薇在嗎?」
「在,她還在睡覺!上來坐坐吧。」
「不了!她若醒了的話,麻煩您告訴她,我在陽明山公園的『老地方』等地。」對 於孫玉薇她可清楚了。如果她到她家等地的話,她便會有恃無恐的慢慢打理自己。通常 等地弄好之後其他的事也甭做了。
學乖了之後,她再也不到她家去浪費時間,乾脆直接去約定地點等地,如此一來她 就不會拖個沒完了。
交代清楚後。她又往上走去。
今天來陽明山爬山的人不多;也許是大清晨;也許是因為非假日……反正爬山的人 不多,而且以上了年紀的老人居多。
費了九年二虎之力,她終於來到約定的地點。原本想趁著孫玉薇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再無一段青春嶺的,可是又擔心她會找不到自己,因而打消了念頭。
她到山澗旁的石椅上坐了下來。此刻的陽光漸漸轉烈,層層疊疊的樹葉將陽光篩成 一個個的小圓點灑在地上。那小光點隨著樹葉因風擺動而移動著位置、變化出各種的圖 案;那每分每秒都變化無窮的圖案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