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掉手上的注射針,她讓步的移動下床,大概是太久沒動了,所以她的手腳有點不聽使喚,以致差點掉落床底下。
但雖免於落地的命運,卻躲不過碰撞傳來的痛楚,她真的是太久沒活動了。
不過,她知道要想徹底的忘記這一切的痛,只有遠離這裡,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開始,所以她決定要遠離這個塵囂,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躲過了來往的人潮,躲過了不很刻意巡房的護士,張筱旬終於離開了醫院,但她身無分文,所以只能步行,於是她就這樣一直不停的走著,想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但她終究只有兩隻腳,終究還是會走累,終於她還是走不動了,立在人群之中,穿著一身病人服的她看起來很醒目,很突兀。
「小姐,你沒事吧?」有人見她樣子奇怪詢問她。
她笑著搖頭以對,說:「我很好,只是有點渴……」
突然有人遞給她一瓶水,她感激的抬頭,望向給她水喝的人,在眼對眼的時候,她愣住了,因為她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中年婦人有雙她熟悉的眼睛?可她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
「謝謝你的水。」
「不客氣,只不過那是我喝過的,如果你不敢喝就丟了吧!」
婦人看起來其實有點狼狽,不算高大的身軀卻拖著一大包袋子,看起來很辛苦,但受人點滴自當感恩於心,張筱旬忙喝了口水,並說:「謝謝你的水。」
「不客氣,不過如果你喝了水不渴了就走開些,我要這個位置做生意。」
原來她佔了人家的好地理,這裡人來人往的,所以到處擺了小灘子。張筱旬聞言慌忙挪開身體,把空位讓了出來,並對婦人說:「需不需要我幫忙?」
婦人搖著手,不怎麼領情的說:「不必了,你別愈幫愈忙就好了,不過你若是想幫忙,你可以在我的攤子上買點東西。」
張筱旬很不好意思的說:「我沒有錢。」
「你沒錢沒關係,那個一直在遠處看著你的人有就行了。」
張筱旬不明白婦人的意思,直到她朝婦人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楊哲融時,她終於明白了婦人的意思。
不過她沒有依照婦人的希望去叫楊哲融來買東西,反而是拔腿欲逃,但是她步伐不夠快,沒跑幾步路,就被楊哲融追上了。
「為什麼逃?」
「我沒有逃。」只是還不想見到他,雖然她知道他遲早會找到她,可是卻不希望是這個時候,也不要在她這樣狼狽像的時候。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所以你不要費心的想從我身旁逃開。」他霸氣的說道。
他的話好像她是他專屬的,讓人聽了就有氣。
張筱旬掙扎了下,當她發現掙扎不出他的箝制時,使用力朝他的手臂咬了一口,狠狠的將齒印在他的臂膀上。
「放開我!」她出言警告。
他堅持己見的說:「你儘管咬,但是我不會放開的。」
「你這是何苦,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人耍著玩,大有女人願意陪你玩樂,放過我吧!」
楊哲融說:「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這是於麼?向我訴情嗎?你還真的以為我會信你?你太會演戲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哪一句話才是真心的,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但是清你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你證明我是真心的,正明我不是有心要欺騙你。」他緊緊抓著她的肩頭不教她輕易的脫離他的掌控。
比力氣,她確實對他莫可奈何,但是她以沉默無言對抗他的強硬,以冷漠對抗他的柔情,「夠了,我已經不需要更多,也不需要你向我證明什麼,我再不想踏愛情這倘渾水,請你放過我,讓我離開、讓我自由。」
「筱旬……」為什麼他說了那麼多,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他是真心的呢?面對張筱旬的冷靜,楊哲融突然感到挫敗。「難道你真的這麼恨我?」
「我沒有恨。」
「別騙我,你是恨我的,所以你不願意打開你的心好好看看,你真的以為我好過嗎?為了完成和爸爸的約定,我放棄這裡的一切,一個人到國外去闖天下,當我知道你和爸爸被那個女人害得幾乎過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自己不在你們身邊照顧你們嗎?可是爸爸叫我不能半途而廢,要我一定要堅持到底,我也是咬緊了牙根硬撐下來的,你知道嗎?」
話是那麼說沒錯,但是他成功回來之後,又為什麼非得要用另一個面貌來欺騙她?甚至把她耍的團團轉,這難道也是不得己?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他可以向她坦白的機會很多,可是他都沒有那麼做,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他不信任她,他不認為她會站在他身旁,與他一起共進退。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經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她再度使力,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告訴他自己的決定,「我要離開這裡。」
「你真的執意那麼做?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到我身邊呢?」
張筱旬一改剛剛激動的情緒,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與眼神望著地說:「不要再為我費心思了,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夠了。」
她疲累了,不想繼續為了愛情弄得渾身是傷。
「你真的非走不可嗎?」
「是的。」
似乎,楊哲融也看出了留她不住,便轉變心意說:「好吧,如果你非走不可,那麼至少在你離開我之前,讓我完成我對你最初的承諾吧!」
他對她還有什麼承諾未完成?她忘記了,早在發現迪亞飛是他假扮的時候,她就遺忘了他曾經說過的所有承諾。
「何必……」
「你一定得要讓我完成那個承諾,因為我要帶你去見你的親生母親。」
楊哲融成功的留住了張筱旬,剛剛才準備邁出步伐的她再度停下了腳步。
★ ★ ★
楊哲融把張筱旬帶回剛剛她停留過的地方,也就是剛剛那個婦人擺攤子的地方,那個看起來有點落魄的婦人半蹲在地面上,用力的叫賣著她所出售的衣物。
他們站的遠遠的望著,並沒有太過靠近。
張筱旬不解的望著他問:「你帶我回這裡有什麼用意?」
「你的母親。」楊哲融指向婦人,再度說著,「她就是你的親生母親,你一直想要再見到她的親生母親。」
母親?那是她的母親?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聽到這個宣告,張筱旬錯愕的說不上半句話來。
雖然她覺得婦人的眼神有點似曾相識,但是要說那婦人是她的母親,她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記憶中,她的母親很注重外表的,雖然她們的家境不是很好,但母親總是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的,可是眼前的婦人卻顯得有些狼狽,不僅灰頭土臉的還穿著到處補丁的衣服,這樣的人會是她的母親?
「你胡說……」
「我一直讓人調查你母親的下落,不過一直到前雨天我才確定了她的住處,本來要告訴你的,可是你又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沒想到你倒先見到她了,這大概就是天意吧?」楊哲融深情的看著她。
張筱旬搖搖頭,「一定是你弄錯了,我媽一直很愛乾淨,她總是喜歡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才會出門,一定是你弄錯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不妨自己去證實,但我懷疑她是不是敢認你,這些年她似乎過得不是很好,她再嫁的男人很喜歡賭,到死前還留給你媽一堆賭債,所以她會改變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如果你媽真的是那麼好面子的人,恐怕會因為自慚形穢而不敢認你呢!」
張筱旬踉蹌了下,畢竟這打擊太大了,她想了千百遍要見到自己的母親,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母親會在某個地方受苦受罪著,而她身為人女,不能夠在一旁侍奉,實在是太不孝。
靠著楊哲融的支撐,她才免於倒下,可是不管她所受的打擊有多大,她都想馬上和她的母親相認。
「幫我。」她對楊哲融提出了請求。
「你要我怎麼幫你?」
「扶著我,千萬不要讓我倒下來。」
能夠做她的守護者,一直是楊哲融的心願,所以即使她沒有要求,他也會那麼做的,他攙扶著她,讓她得以挺著背桿慢慢的上前。
那其實只需要幾步路就能夠抵達的,但是每一步走起來都很沉重,以致短短的路走起來好像天涯海角般的漫長。
但再長的路還是會教他們給走到,站在小攤子前,她靜默不動的望著婦人的舉動。
如果這婦人是她的母親,那麼老天爺就真的太愛開玩笑了,婦人的每個舉動都令她感到陌生,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她媽媽身上的粗俗舉動,現在全部都成了婦人的一種小習慣,害得她裹足不前,擔心自己萬一認錯了怎麼辦?
他們的出現挺礙眼的,擋著人的攤子是生意人最不喜歡的,看到高高的身影擋在攤子前卻不買東西,婦人拾眼冷聲問道:「你們到底要不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