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最講義氣了。」蓓蓓是抱著大恩不言謝的心情出門。
一早有了好情緒,整天的心情似乎都變得很愉快,雖然蓓蓓早上九點鐘就進了攝影棚,直等到下午才拍到她的部分,但她一直開開心心的等候著。
架設燈光時,凱文和她排練了一下等會兒的對手戲。
他一進了位子立刻就變成劇中人,眼神忽帶一抹憂鬱與冷漠的望著蓓蓓,「你看過我用這種花色的領帶嗎?」他念著劇中的台詞。
「沒有。」蓓蓓忽然覺得自己的表情有點傻氣,情感也投射不進去,劇本還說這個時候眼淚要在眼睛打轉呢,我的媽!
「我想,其他人可能比較適合這份禮物。」凱文繼續用冷漠的口吻說。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扔掉它好了!」
這時,她該哭著跑出他的辦公室,可是她確定正式開始時,她照樣滴不出一滴淚來。
果然,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戲NG了十來次都沒有成功,蓓蓓看著七竅生煙的楊導演,相信他一定很後悔讓她演這個角色。
「最後一次!」副導演喊道。
重新再來過,凱文的表現一樣精湛,蓓蓓仍然達不到導演的要求。
整個拍攝的隊伍突然要撤掉了,蓓蓓驚惶的問:「這場戲就算啦?」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導演的臉色太難看了。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蓓蓓喃喃的對正在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員說。
執行製作高喊:「快上車,出外景了。」
眾人分別進了兩部電梯下樓,蓓蓓沮喪地走樓梯下去,凱文跟了過來,「你還好吧」
「我剛才很努力的想哭,可是就是哭不出來。」蓓蓓的眼神充滿了絕望。「我想,我大概不適合當演員吧!」
「其實,難過不一定要流淚,如果你能夠把悲傷的感覺演出來,導演一樣會讓你OK的。」凱文一直安慰她的情緒。
到了門口,楊宇樓等在車旁對蓓蓓說:「過來坐我的車!」
上了楊宇樓的車後他說:「下一場戲你演什麼?」
蓓蓓重新調整了情緒,「我演跟凱文在路上相遇,就這樣,沒有台詞,我不會再NG了。」
楊宇樓手握方向盤,沉默了半晌問:「你進這行幾年了?」
蓓蓓低聲道:「五、六年了吧!」
「演過最吃重的角色是哪部戲?」
「這部。」她的聲音更低了。
「等了這麼久才拿到這個角色應該很開心吧」
蓓蓓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導演話裡的涵意到底是什麼。
「下一場戲,你在路上忽然見到凱文的感覺,應該跟你現在的心情一樣。許多次的幻滅以後,你心裡深愛的那個人居然出現在你面前,也許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我要看見你心底那種複雜的感覺。」
下車時,天色已經變得昏暗,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蓓蓓的心情不知不覺的像是沉入了谷底。
導演說開始時,她的憂鬱還持續蔓延著,她落寞的沿著紅磚道走著,根本沒感覺附近架設的燈光與攝影機;等到一個黑影落入她的眼睛,她抬起頭來面對的,竟是凱文深邃多情的眼眸,他深深的凝視著她,直望進她的心靈深處,這樣誠摯而熱烈的神情,絕不是為了一場前後不相連貫的戲所能投射出來的吧
蓓蓓被震懾住了,心裡激動得很厲害,眼淚竟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第5章(1)
從公車上下來,蓓蓓看見一個女人正在電線桿上貼紙條,她以為又是房屋仲介廣告,心裡想:這樣肆無忌憚的破壞社區景觀,真是過分,不知是誰縱容出來的!
走到路口等紅綠燈時,女人手握一疊影印的傳單和一卷雙面膠也走了過來,她四下東張西望,綠燈亮起時,她開口問蓓蓓:「小姐,你有沒有看見一隻西施?」她眼裡含著眼淚,像走失了孩子的媽媽一樣焦慮。
「小狗啊!」蓓蓓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嗯,它身上的毛大部分是白色的,還帶了一些棕色在背上、頭上。」女人從皮包掏出照片給蓓蓓看,同時拿面紙很快的擤了一下鼻子。「它是公的,兩歲了,不認識路,這幾天每到下午就打雷下雨……」說著說著,女人的眼淚成串的落了下來,哽咽不能成聲。
她們穿越馬路,女人繼續去每根電線桿貼尋狗啟事。
蓓蓓在巷口的電線桿上看見那張告示,女人願意花十萬塊酬謝替她找回愛犬的善心人士。回到家裡,她立刻把這個訊息告知晨光。
「蓓蓓,你是同情那個掉了狗的主人,還是想要那筆酬謝金啊?」晨光一面收拾工作台上的東西,一面漫不經心的回應她。
「欸,你別把我想得那麼現實好不好?那種寵物狗一旦流落街頭就慘了,又不會找食物,又不會佔地盤,你說,它要怎麼活啊!」蓓蓓的腦裡轉來轉去,都是那個焦急的女人悲傷的表情。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愛心的。」晨光也收斂起玩笑的表情:「待會兒我出去順便在附近繞繞找找。」
蓓蓓試探的問:「去約會啊?」
晨光撇了一下嘴角,說:「談戀愛約會很正常啊!」
「那你現在跟孟芹發展到什麼程度啦?」
「喂——」晨光發出抗議的叫聲。
「小氣鬼,透露一點也不行啊!」蓓蓓的語氣有些醋意,心中就是克制不住的要對晨光的戀情感到隱隱作痛。
晨光帶著無奈的笑意問她:「你知道這個做什麼?」
蓓蓓口不擇言的說:「轉述給我老哥啊,好讓他徹底的死心,早點跟心瑂結婚,省得夜長夢多,搞不好又冒出另一個女人來了。」
「你多管管你自己吧!」晨光拿了車鑰匙要出門。
「欸!」蓓蓓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惆悵。
「又怎麼啦?」晨光低頭穿鞋。
「萬一找到那隻狗狗,獎金一人一半喔!」
晨光做出一個要掐死她的動作,然後開開心心的出門約會去了。
蓓蓓聽著厚重的銅門「喀」一聲的扣上,她幾乎還聽得見晨光穿著他那一百零一雙的高統球鞋飛奔下樓的腳步聲,她的鼻頭忽然發酸,眼淚順著腮幫子滑下來。
真該死!她在心裡咒罵自己;眼淚為何在拍戲該來的時候不來,現在落淚豈不是「暴殄天物」?
如意適時的帶了一大包零嘴和下午逛街血拼的戰利品過來。
蓓蓓向她吐露了心事,如意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嚷道:「不會吧你居然愛上那個英俊的窮畫家?那姜凱文怎麼辦?」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他沒再打電話給我了。」蓓蓓不能否認,凱文的影子最近也常在她的心裡徘徊,但畢竟自己仍是個尚未熬出頭的小演員,不明就理的人看起來還當她是故意利用凱文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你真的喜歡上那個畫家了嗎?」如意再確認了一次。
「我不能確定……」
「那就對了,反正畫家心有所屬,你就別再鑽牛角尖自尋苦惱了,我舉雙手贊成你跟姜凱文在一起。」
蓓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現在是待價而沽,有人出價我就賣了!」
才說完,電鈴忽然響了。
如意說:「怪怪,該不會是你的白馬王子出現了吧」
蓓蓓打開門。來者是致文,頸子上還帶著觸目驚心的五爪抓痕。
「哥,你的脖子怎麼弄的?」
如意戲謔的說:「哎呀,準是你家的小貓變老虎了!」
「可不是嗎?我還擔心會不會得破傷風呢!」致文怒氣未消。
「心瑂抓的?」蓓蓓明知故問。
「難道你以為我真的養一隻貓啊?」致文沒好氣的說。
如意自動自發的從冰箱拿出啤酒,「女人一凶就不可愛了,心瑂真是失策啊!」
致文喝了兩口啤酒,若有所思的說:「我越來越不能忍受她了!」
「幸好你們沒結婚!」如意說。
致文似乎得到了同情,「就算結婚也能離婚,更何況是我跟她現在這種情形。」
蓓蓓偏要潑他一頭的冷水,「孟芹現在跟晨光好得很!」
致文喝光了啤酒才說:「跟孟芹沒有關係,純粹是我跟心瑂之間的問題。」
「什麼問題?」在孟芹出現之前,蓓蓓從未聽說他們之間有任何問題。
「她現在變得很神經質,女人打電話給我不行,連打錯電話的也疑問半天,她老是懷疑我背著她不知道搞什麼。說實在的,我現在的日子比坐牢好不到哪裡去。」致文有滿腹牢騷與滿腔的鬱悶。
「誰叫你還跟孟芹藕斷絲連!」蓓蓓直接戳進他的弱點。
致文想迴避這個問題,只好一個勁兒的跟如意打屁。蓓蓓整晚沒給他好臉色看,其實她倒不是真的生哥哥的氣,反而對孟芹的成見又加深了幾分。一切混亂皆起因於這個女子,她想像不出孟芹有什麼迷人之處,為何致文和晨光的心都繫在她的身上?
更明確一點來說,蓓蓓對孟芹的厭惡隨著晨光約會的次數、夜歸的時刻而成等比級數增加。她經常詛咒孟芹會遇上「割喉之狼」或遭搶劫、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