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如果沒有這個男人,楊適在三年前早就病死在上海街頭了。
三年前,丁懷楠的親戚根本不願收留一個命在旦夕的陌生人,丁懷楠再有義氣也很難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落腳,幸虧有戴先生的暗中援助,丁懷楠才能順利的在洋行上班,而楊適也才能安心的養病。
大病初癒後,他喪失了一大段記憶,唯一知道的是神秘的戴先生救了他的命,但他卻告訴他:楊適,你的命是我的!
楊適回學校收拾東西,他已經答應去幫盧定堅,而且立刻就要投注所有的心力去瞭解這位上海大亨的龐大產業,以便盡快進入狀況。
「爹地說,他要給你一間大辦公室,還有一個助手。」盧璧人笑吟吟的望著他,「你看我當你的助手行不行?」
「你又想搶阿楠的位子了?」楊適笑道。
「喔,好吧!反正你們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對這點她倒能釋懷。「你打算怎麼佈置你的辦公室?」
楊適聳聳肩:「我無所謂,你看這張桌子,以前給人弄得桌面都是煙疤,我還不是照樣能用。」
「現在不一樣了,既然有了自己的辦公室,當然要花點心思佈置嘛!」璧人說著又興致勃勃的說起她在百貨店替他看上的一些桌巾、窗簾,還有西洋掛鐘跟油畫。
「既然你這麼有心得,那就麻煩你費心囉!」楊適一想起戴先生的要求,心裡不禁又產生了一些疑問,他該這樣接受璧人的感情嗎?縱使他不主動,璧人這麼一味的付出,最後會產生什麼後果呢?
反正現在已經在盧定堅的身邊做事了,或許不需利用到璧人也可以完成任務。
「我爹地說你開車的技術挺好的,待會兒有沒有榮幸坐你的新車去兜兜風?」盧璧人試探地問。
「你不用給學生上課啦?」楊適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
「要,不過就剩一堂課,反正你的東西也還沒收拾好,等我下了課,你大概也收拾好了。」
正說著,上課鐘聲響了起來。
「快去上課吧!」楊適催促著說。
「那我下課後你帶我去兜風。」她的大小姐脾氣又跑出來了。
「沒問題,懷楠也說要看看你爹地送我的車。」楊適故意將懷楠拉進來說。
盧璧人嘟著嘴去上課,心想怎麼每次一有機會和楊適出去,就一定會冒出個電燈泡呢?
她下課回到辦公室時,果然看見丁懷楠已經等在那裡了。
「璧人,你打算上哪兒走走?」丁懷楠笑問。
楊適故意低頭把他收拾好的箱子用麻繩捆住。
「你們去吧!我忽然有點不舒服。」盧璧人有氣無力的說。
「不舒服?是不是著涼了?」丁懷楠伸出手要試試盧璧人額頭的溫度。
盧璧人閃了開來,「欸,男女授受不親耶!」
楊適抬起頭,「既然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吧!」他又把整理好的箱子抬給丁懷楠說:「你叫輛車,幫我把東西帶回去。」
「你的車這麼大,塞一下嘛!」丁懷楠嚷嚷道。
「走吧!」楊適推了他一把。「我幫你叫車!」
丁懷楠又嘟噥道:「真搞不懂你在幹什麼,剛才求爺爺告奶奶的把我求來,現在又要趕我走!」
是啊!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每每想要離盧璧人遠遠的,但一見到她失望的模樣,他的心卻又隱隱作痛。
第4章(1)
如果戀愛的滋味有甜有苦,盧璧人似乎一直在期待甜蜜的時刻來臨。如今楊適已經成了父親最得力的助手,許多人都說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但事實上,她知道楊適一直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個星期天她答應父親到孤兒院捐款作公關,做這麼一件有愛心的事當然是值得高興的,偏偏筱玉卻忙著約會,不能陪她去。
「你找楊適陪你去嘛!他是你男朋友耶!他不陪你,誰陪你啊?」周筱玉和盧璧人結了帳從餐館出來。
「他哪是我的男朋友!」盧璧人沮喪的說:「不明就裡的人全都這麼說,可是我們根本就不是。」
周筱玉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盧璧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忽然問:「你那位鄧先生算不算你男朋友?」
「算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什麼時候開始算的?」盧璧人很認真的問。
周筱玉想了半天說:「有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巷弄裡,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又問我會不會打圍巾,說他大嫂給他大哥打過一條,他羨慕了好久,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女朋友也能給他織一條圍巾,我想,我們大概就是這樣定下來的。」
盧璧人讚歎了一聲:「聽起來好浪漫喔!」
「難道你們就沒有浪漫的時候嗎?」周筱玉其實見過楊適幾次,她知道他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只是往往見他時總覺得他像一陣風或一片雲似的,轉眼就不見蹤影了。
「我總覺得他很忙,以前他在學校裡成天被學生纏著,現在幫我爹地打理生意,就更忙了。」盧璧人垂著眼,踢著地上的小石子,感歎地說:「我常常在想,或許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女孩子也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啊!」周筱玉安慰她:「他不約你,你就約他,約的次數多了,你們就順理成章的變成男女朋友啦!」
「但願如此。」
當天晚上,盧璧人回到家裡就立刻打電話給楊適。
打掃房子的女傭回答說:「楊先生晚上有飯局,沒這麼快回來。」
盧璧人跟女傭留了話,要楊適回家後給她回電話。可是她等了一晚上,家裡的電話始終沒響過,讓她幾乎要疑心是電話機壞了。
「你怎麼了?整晚盯著電話看?」盧定堅問。
「沒有啊!」盧璧人心浮氣躁的翻看茶几上的報紙。
「在等電話?」盧定堅問。
「沒有啊!」如果她說自己整晚都在等楊適的電話,爹地一定又要取笑她了,而且萬一楊適沒給她回電話,她多難堪啊!
幸好不一會兒傭人過來說:「老爺,您的洗澡水放好了。」
盧定堅放下手上的報紙對盧璧人說:「別在這裡乾等,自己打電話過去不就得了,整晚耗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
盧璧人被說中了心事,但仍舊嘴硬,「我坐在這裡礙著你啦!?那我離開好了。」她索性起身上樓去。誰知她才走到一半電話就響了。
盧定堅就近拿起話筒,而盧璧人則豎著耳朵站在樓梯上等著。
「喂,楊適啊!」盧定堅朝璧人望了一眼,笑說:「有事嗎?……喔,那你太晚打來了,她已經睡了!明天星期天,早上十點前她會在家,你明天早上再打過來好了。」
盧定堅一掛上電話,璧人立刻從樓梯上跑下來,不依的大叫:「爹地——」
「對付男人,尤其是楊適這種男人,要用點手段,懂嗎?傻丫頭!」
這叫欲擒故縱嘛!她當然懂囉!可是她知道這招對楊適一點用都沒有,因為楊適的心思比一般男人更複雜、更難懂,起碼一般的男人不會拒絕她這個稱得上美麗的女子,尤其在知道她是盧定堅的女兒後,更不可能不對她大獻慇勤。所以,一般常態的邏輯都無法運用在楊適的身上,因為他是個例外。
而就如盧璧人所想的,第二天早上,楊適真的沒有打電話過來,她也讓自己假裝忘記有這回事。
盧定堅換上外出服後提醒盧璧人:「下午記得替爹地到孤兒院走一趟。」
「我知道!」她悶悶的應了一聲。
盧定堅出門後,她仍舊忍不住打了通電話到楊適的寓所,接聽電話的卻是丁懷楠。
「璧人,真不巧,楊適他剛剛出門,你早一分鐘打來就好了,有事嗎?」丁懷楠問。
盧璧人無聲的歎了口氣:「也沒什麼事,謝謝你。」
此後,她又在家中等了一個早上,結果連他的聲音都沒聽見。她心想:「沒緣分」是不是就是指她跟楊適這個樣子?
盧璧人替父親捐了一筆款子給孤兒院,早已安排好的報社記者替璧人和孤兒院院長拍了幾張照片。一陣短暫的淺談過後,盧璧人透過玻璃窗,忽然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跟院裡的小朋友在玩躲避球。
咦?那個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的男人不就是楊適!?
盧璧人走到樹蔭底下看著楊適和那群孩子們一起玩球。陰了幾天的天氣,這時也難得的出了一點陽光。
楊適矯健的身手,在這群孩童之間就像是個頑皮的大孩子,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地她竟有點感傷,如果昨晚她在電話裡找到了他,今天他是不是就不來了呢?
這些日子,她也感覺到楊適有意無意的在迴避她,為什麼呢?是她不夠好,還是哪裡不討他喜歡?
這時,滾到腳邊的球,忽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盧璧人蹲下身子把球撿起來,一個人影落入她眼簾,正是帶著一臉笑意的楊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