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軒的眼中已無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注視。
「妳當真愛他?」
「是。」
「妳決定要嫁給他了?」
「是。」
「是嗎?」默軒陡地輕笑出聲,眸光一沉,背過身走開了,邊走邊伸手朝身後的她瀟灑的揮了揮,「那就祝福妳了,學姊。」
杜曼平愣愣地目送他上了車,把車開走,這才看見停在他車子後頭的另一輛眼熟的車子,竟是不知何時去而復返的高浩生,他就靜靜的坐在車裡望著她,直到默軒走遠了,他才打開車門,下車朝她走來。
「我忘了送妳上樓,對不起。」
這是他折回來的原因?就因為他忘了親自送她上樓?杜曼平感動又心酸,才稍止的淚又撲簌簌地落下。
「傻曼平,別哭了。」高浩生上前一步,將她擁入懷中,極輕極柔的,像是怕碰壞了她似的。「我們結婚吧,好嗎?如果妳願意--」
「我願意。」
高浩生失笑的低頭看著她,「妳回答得太快了,應該矜持一點才對。」
「是嗎?」杜曼平笑了笑,伸手抹去眼淚,「那我們重來好了,你再問我一次。」
高浩生拿她沒轍的搖頭苦笑,溫柔的睨著她帶笑卻又佈滿淚痕的容顏,「我只是怕妳後悔,希望妳可以想得更清楚一點。」
這教她怎能不感動?
這樣好的男人,她能不嫁嗎?除非她的眼睛瞎了、心被蒙蔽了,才會捨棄這樣的好男人,念念不忘另一個壞男人。
默軒……
這個她思念了八年的名字,就讓她忘了吧,她不要再受傷,不要再等待,不想再思念,只要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就好。
「我要嫁給你。」她抱緊高浩生的腰,希望能讓心裡踏實些。「娶我吧,快點娶我回家,不然你美麗的女朋友可能會被別的男人追走喔。」
高浩生只是輕輕地道:「只要在婚禮以前後悔了,隨時可以告訴我。」
杜曼平默然,不明白高浩生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
究竟,他愛她嗎?
如果一個男人真心愛一個女人,真可以像他這樣大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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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台北一家五星級飯店,平日以商務客人居多,觀光客很少,所以是間極具隱私的飯店,可是,今天的飯店大廳卻有些許不尋常,待在大廳的客人一下子比平日多了好幾倍,且每個人身邊都有大型行李箱,可當服務生趨前詢問是否需要服務時,每個人都說不用了。
詭異!偏偏飯店沒有檢查人家行李的權利,只能一關關往上報,利用攝影機對大廳做最嚴密的監控,並通知警方隨時待命,以防臨時狀況的發生。只是,等了好幾個小時,這些人還是一點動作也沒有,有的無聊的打呵欠,有的則在看報,有的則跑到大門口東張西望著,像是在等人。
突然間--
「來了!來了!快點!」有人低聲叫著。
默軒前腳才走進飯店,原本平靜的大廳裡便鎂光燈亂閃,那些冒充顧客的媒體記者紛紛發揮各自的專業,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藏在袋子裡的麥克風、行李箱裡的數位攝影機,全對準了默軒。
默軒微挑著眉,神情有些不悅。當初他以中文名字通關,刻意躲開媒體的追蹤,行事極為低調,好不容易偷到十天的清閒,現在是哪個傢伙搞的鬼,這些媒體怎麼會知道他已經到了台灣,人又住在這裡?
煩呵。
默軒快步往前走,飯店的服務生見狀,全自動充當起保全,打算平安護送客人回到房間不受打擾,不過,那些麥克風、攝影機、照相機還是拚命往前推擠,一連串的問題並沒有因為默軒的沉默而稍歇--
「安德烈先生,我們是XX電視台記者,距離正式的演奏會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請問你這次提前來台的主要原因是什麼嗎?」
「安德烈先生,有消息指出這次你回來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個高中時的學妹,與她相見,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呢?不知道你與這位學妹見面了嗎?她跟你這次選擇在台灣舉辦亞洲第一次現場演奏會有關嗎?」
「請問安德烈先生,聽說你十天前便已抵達台灣,這十天當中你都在忙些什麼呢?傳說中的那個學妹是不是你的愛人?這次回台,你是不是打算把這位學妹給娶回家?」
「安德烈先生,可不可以談談你從小頂著天才鋼琴家的頭銜長大的心路歷程?你對自己二十五歲便成為享譽國際的鋼琴家有何感想?聽說高中你有一段叛逆期,常常跟人家打架混幫派,所以被退學了好幾次,最後甚至為了保護一個學妹而得罪了當時台灣最大的黑社會幫派,因此被家人緊急送往國外避風頭,不知道是否真有這麼一回事?」
腳步一頓,默軒若有所思的回眸瞧了這名問話的女記者一眼,向來面無表情的臉難得勾起一抹笑,「妳是哪一家媒體?妳問的問題很有意思。」
八年前的陳年秘辛,知道詳情的人少之又少,這名女記者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那就表示--有人出賣他。
「所以是真有其事囉?」女記者不怕死的乘勝追擊。
默軒一笑,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他要是承認,他上頭的三個哥哥及老爹可能會馬上從世界各地飛到台灣來扁他,然後他又要再過像這八年來被秘密監控的恐怖日子。
他又不是瘋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二哥默紹冰,那傢伙比恐怖分子還可怕,只要他扯扯嘴角,他這麼弟就天涯海角無所遁形,為了往後數十年的平靜日子,他還是把嘴巴閉緊為上策。
當年,他任性的想逃離原有的生活軌道,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過他的平淡日子,所以才會跑到父親的朋友開的貴族學校--陽日中學去就讀,還為了延長玩樂的時間,刻意降了一級,從高一開始讀起,原本打算就這樣躲起來玩個三年,沒想到卻出了事,差一點連累她。
為了保護她,為了繼續讓她過平靜的日子,他跟身為美國FBI高級長官的二哥談好了條件,他答應乖乖的出國留學進修音樂,直到拿到音樂博士學位,二哥則保她平安無事。
八年的日子很漫長,若不是他夜以繼日的拚命用功,一再地跳級,為的就是想要早一點見到她,否則,二十五歲的他根本不可能這麼快拿到博士學位。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如果他可以再早一步回來,她也不會遇見高浩生了。
八年來,他對她的生活瞭若指掌,二哥為了讓他可以專心讀書,每半個月便會匯整一份關於她的報告寄給他,可惜……似乎還是遲了。
她說,她愛高浩生,她要嫁給高浩生。
一字一句轟隆隆地在他耳畔響著,逼得他快抓狂了。
「安德烈先生,我有證人喔。」
女記者的一句話,成功的喚住了默軒的腳步。
他挑挑眉,好奇地等著她繼續,「說下去,什麼證人?」
「那個學妹啊,你捨命保護的學妹,為了救她,你得罪了黑幫而被追殺,才會在一夜之間被緊急送到法國。她一直很感激你,也很想見你,我們報社已經為你找到她了,而且她也來了。」
「學長……」一道怯怯的聲音在女記者身後響起,然後一張小小的臉露了出來。
現場鎂光燈再度一陣亂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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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曼平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電視上看見這張臉,而人家稱他安德烈先生,不是默軒。
「天啊!那不是默軒嗎?他竟然是那個享譽全世界的天才鋼琴家安德烈?有沒有搞錯啊……」看見電視現場直播畫面的勁爆內容,林馨雲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連剛塞進嘴裡的洋芋片都忘了嚼。
什麼黑幫?什麼避風頭?什麼學妹?天啊天啊天啊!是在寫連續劇嗎?真的是太誇張了……
「曼平!妳看見沒有?」
「看見了。」
「聽見沒有啊?」
「聽見了。」
「所以說,當年默軒之所以突然消失,是為了保護這個女人而被黑幫追殺,才會一夜之間離開台灣,難怪了,連一聲再見也沒說,就這樣消失了,全都是因為這個女人……不過不對啊,他當時被留級念高一,哪來的學妹啊?」林馨雲一臉疑惑。
「是他的同班同學,因為默軒的年紀比他們大,所以他們有些人喊他學長。」杜曼平幽幽的說。
那個女孩她見過,就在默軒的家裡,她永遠也忘不了,因為那個女孩當時身上穿的是默軒的襯衫,而默軒才剛洗完澡。
這樣曖昧的情況,默軒從來沒解釋過,她也沒問,而當天晚上,默軒還在山上吻了她……
那個學妹的臉,交迭在默軒與她之間的記憶當中,像根魚刺梗在喉嚨,有些疼,卻怎麼也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