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個--」薄荷張目結舌,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她輕咳一聲,「別轉移話題,妳跟昭榮是怎麼了?妳也別有事沒事關手機,他找不到人自然會發狂--」
「開手機幹嘛?聽他罵我喔?真奇怪,又不是當男女朋友就不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似雲理直氣壯,「拜託,又不是要天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煩都煩死!」她開始抱怨昭榮的種種專制,讓她無法呼吸。
「沒有了他,妳會快樂嗎?」薄荷靜靜的問了一句。
這句話馬上命中紅心,只見似雲臉孔一陣慘白,低下了頭。有他很煩,但是沒有了他--沒有那種陽光空氣水一般的愛,她一定快樂不起來。
就是知道有人會在背後守護,她才會能夠自由自在的享受青春。
「好好想想吧!」薄荷吃了一塊蛋糕,剩下的實在吃不下,她放到冰箱裡,泡了杯牛奶喝。
應該沒事了。她和似雲一起住了兩年,對她和昭榮的戀愛模式很熟悉。太多的愛令人窒息,但是缺少了又覺得不行。
這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種孽緣。
有時候,也會覺得孤獨不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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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薄荷過得很糟。
素麗把標單的總金額少打了一個零,當然是以最低標得標了,但也讓營造廠當場損失慘重。
雖然說,因為太趕,這份標單沒送到她手上覆核,但這不是理由。她是這個會計室的主管不是?所以她將錯誤扛了下來。
但是老闆娘還是把素麗狂罵了一頓,罵得這個小女孩淚流滿面,當然,她也賭氣要辭職了。
「是我不對。」薄荷護著素麗,「我該覆核的。老闆娘,我會盡力彌補的。」
「還有什麼好彌補的?」老闆娘怒氣衝天,「現在只能追加補助款了,還有什麼辦法好想?素麗,要辭職我是不會留妳的,被罵幾句就要跑?妳也不想想妳讓公司蒙受多少損失?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樣--」
「是我不好。」薄荷頻頻道歉,「是我沒做到我該做的。老闆娘,我會扛起責任,讓損失減低到最小的。」
她扶著哭得幾乎喘不過氣的素麗,殷殷的勸她。「怎麼可以氣頭上就要辭職呢?辭職是最糟糕的處理方式。」
「薄荷姊,妳看老闆娘把我罵成什麼樣子!」素麗抽噎著,「我又不靠這份薪水過日子!」
「但妳的確是弄錯了呀。」薄荷輕輕撫著她的頭髮,「錯了就算了,想想有什麼彌補的辦法--妳比我心細,冷靜下來,我們一起找找看好不好?」
結果她們翻遍了所有資料,終於找到一則行政命令。行政命令提到,得標金額若是遠低於底標十五%,要視同流標。
算了一下,剛好是十五%,薄荷揩揩汗。很險,又過了一關。
當然還是跟拉長了臉的工程單位低頭賠罪,不知道講了多少好話,晚上老闆娘請客,連她們四個會計室的小姐都去當陪客了。
雖然薄荷很討厭應酬,但是她還是勉強跟著去,因為是「工作」。
工程單位的小組長不知道為什麼很中意薄荷,一直敬她酒,還執意要送她回家。老闆娘看情形不對,使了個眼色,「薄荷,妳妹妹不舒服不是麼?早點回去帶她去看醫生吧!」
「我送妳去。」小組長色瞇瞇的站起來。
老闆趕緊留住他,「噯,組長,你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嫌我招待不周?等我們吃過飯,再去續攤--女孩子在不方便啦!」
「你老婆在更不方便啦!」一屋子男人曖昧的轟笑起來。
薄荷狼狽的逃席,喝了些酒,心頭突突的跳著。她一直過得很拮据,大部分的薪水都寄回家,所以她連計程車也沒叫,徒步走向遙遠的捷運站。
走著走著,她心裡一酸,居然掉下眼淚,一路握著手帕,哭著搭捷運回去。捷運站到她家還有段很長的距離,路燈又昏暗,她很少這麼晚回家--
走沒幾步,就發現後面有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心頭一緊,她快步往前,記得不遠處有個便利商店--但是她走得越快,後面的腳步聲跟得越緊,她一嚇,開始拔足狂奔,後面的腳步聲也跟著跑起來了。
便利商店就在眼前--但是她已經快被追上了!
「你幹什麼!」突如其然的一聲大喝,震得耳膜一陣發疼,她顫巍巍的抬頭,發現是剛搬來的熊先生……她的確是忘記這位先生的名字了。
熊先生將她塞在身後,像是鐵塔一樣保護著她,對著那個逃跑的影子揮拳,「再來就打死你!混帳東西!」
她抖了很久,才找到自己聲音,「謝、謝謝--」
熊先生又皺起他可怕的濃眉,「喝得這麼醉,還這麼晚回家?妳不知道女孩子晚上最好別出來亂晃嗎?」
整天的疲憊和心酸一起湧上來,她哭嚷起來:「若不是有你們這些壞男人,為什麼女孩子晚上就得關在家裡當囚犯啊?我很愛喝酒嗎?我很喜歡喝酒嗎?都是你們這些臭男人!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
她哭著跑回去,她--她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呢?熊先生可是救了她啊,但是--啊啊,她現在只想撲到床上大哭一場--
哽咽的推開大門,客廳沒有開燈,但是模糊中,有兩條人影忘情的在沙發上糾纏。
她愣了愣,頹然的將門悄悄的關起來。顧不得難不難看,她坐在門口哭了又哭,連熊先生蹲在她旁邊,她也只是縮了縮。
「怎麼不進去?」他就算蹲下來也很嚇人,但是他已經盡量讓聲音溫柔一點了。
「--」她咳了兩聲,哭太久,喉嚨乾啞了。
熊先生研究了她一下,「下樓。」
薄荷恐懼的抱著皮包擋著,「下樓?」
「不要那麼怕,我不會吃了妳!」他不由分說的扯著薄荷的袖子,將她拖到電梯,「怕什麼怕?我帶妳去管理室,管理室那邊一定有鎖匠的電話。」
「我、我--我有帶鑰匙啊!」她結結巴巴的解釋。
「有帶還蹲在門口哭?騙誰啊!」他的聲音在小小的電梯巨響著,薄荷嚇得連回嘴的力氣都沒有。
踉踉蹌蹌被他拖到管理室,座位空空蕩蕩的,管理員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真不知道繳那麼多管理費是做什麼的--」熊先生發起牢騷,「坐下!」
薄荷馬上乖乖的在沙發上坐下。雖然坐得像小學生般規矩,併攏的腿還是很不爭氣的發抖。
熊先生到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飲料,很粗魯不客氣地道:「拿去!」
薄荷馬上嚇得跳起來,眼眶含淚,顫著手接過來,卻不敢喝。
他沒好氣的看著她,「喂--」
只是這樣一聲,卻讓她嚇得又跳了起來--其實也滿好玩的。
冷不防,熊先生突然對她叫:「汪汪汪!」
果不其然,薄荷又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兩眼睜得大大的,把他逗笑了。
薄荷看他笑起來,臉孔剛硬的線條都柔軟許多,原本的懼怕也減輕不少,仔細想想,也覺得可笑,她含著眼淚笑出來。
「女孩子哭多難看啊!」熊先生很不客氣的批評,「笑笑多好?可愛多了。喝吧,酒醉後會很渴,喝點東西比較舒服。」
薄荷遲疑的拿著那罐果汁,她一直都是很小心的。
「我沒下藥啦!」熊先生不耐煩的開了自己那一罐,咕嚕嚕的喝起來,「知道要這麼小心,怎麼不叫男朋友來接妳?」
「我、我沒有男朋友啊--」她開了果汁,喝了一口。
「那昨天遇到的那一個?」他狐疑的望過來。
「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果然渴了,她幾乎把果汁喝光。
「幸好不是,不然我還得勸妳分手。妳膽子這麼小,交個膽子更小的男朋友還得了!」他喝光自己的可樂,「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
「呃--熊先生,我叫劉薄荷。」
「熊先生?我可不姓熊啊!」他又把可怕的濃眉皺在一起,「我叫謝應元。」
--這種斯文的名字,還不如熊先生來得貼切。
「妳常這麼晚回家嗎?」他很直的問。
「不,我不常,只是今天有應酬。」她發現已經不那麼怕熊先生了--不,是謝先生。
他望望這個老實膽怯的女孩子,有點心軟。和他的大個子不相符合的是……他有顆非常柔軟的心。
掏出紙刷刷的寫了個電話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若是太晚回家,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捷運站接妳。」
「這、這太麻煩你了。」她慌張的搖手,「我們、我們才剛認識--」
「妳還想遇到今天晚上的事情?」應元皺眉,「又不麻煩,當作散步也不錯,回來可以順便去便利商店補貨。」
一想到今天晚上的驚魂,她的心都揪緊了。她默默的收下應元的好意,卻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打。
「謝、謝謝。」
真是--還有這麼老實的女孩子啊?說幾句話就臉紅,真快絕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