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素麗爽快的答應下來,「我先打個電話。」她輕聲細語的打電話,跟薄荷比了個OK的手勢,但是薄荷的心情卻很沉重。
挑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素麗嘰嘰喳喳的聊些小事,薄荷卻一直很沉默,幾次鼓起勇氣,她終於說了:「素麗,妳在戀愛,對不對?」
素麗讓她問得一愣,兩頰飛上霞暈,「哎唷,薄荷姊,妳真討厭……」吃吃的笑了起來,很不好意思,卻也很高興。
看她這樣的嬌羞模樣,薄荷更不忍心了,但是,她還是不能看著素麗這樣跌下去。「他姓李,是工程單位的小組長,對不對?」
「妳怎麼連這個也知道?」素麗瞪大了眼睛。
「而且,我還知道,他主動打電話給妳,跟妳說見過一次就念念不忘,然後天天開車來等妳下班,對嗎?他還說……妳的眼睛像星星一樣美麗,閉上眼睛就只能看到那雙眼睛的閃爍,吃飯睡覺都沒心思,對嗎?」
素麗整個人都呆住了,開始湧起不祥的預感,「是誰這麼長舌,連這個都跟妳說?」
「因為,」薄荷鼓起所有的勇氣,「那位李先生也這樣跟我說過。」
素麗張大嘴,嚥了口口水,「薄荷姊,妳該不會也跟他談戀愛吧?」
「我沒有。」薄荷很快的否認了,「因為我知道他們這些男人是怎麼樣的。他們專找涉世未深的小會計下手……」
「我不要聽了!」素麗霍然站起,「我不要再聽了!我不要聽妳說他壞話!」
「素麗,他是有老婆的!」薄荷叫了起來,「妳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妳可以偷看他的身份證!他是有老婆的!」
「……妳騙我。」她的臉蛋褪得一絲血色都沒有,「一定是你們分手了,所以妳才來破壞我們的感情!」
「那種人我才不敢要。」薄荷幽怨的說,「我再怎麼寂寞也不敢要這種人。」
「我不相信妳,我一點也不相信妳!」素麗推開椅子,哭著跑了出去。
薄荷沒有追到,頹然的回咖啡廳付帳--雖然她們都沒吃。
她知道,素麗一定恨死她了。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也會恨她恨得要命。她明白素麗,或者說,她明白這都會每顆寂寞到要發狂的芳心。
她們是這樣寂寞,這樣的寂寞。每天上班下班,還是上班下班,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日復一日的蹉跎青春、蹉跎了生命。
所有美好的戀情都是小說裡的紙上談兵。平凡而眾多的女孩,就在單調的生活中,想像遙不可及的愛情。單純的工作場所、狹小的生活圈,部沒有遇到白馬王子的可能。
不,連遇到好一點的普通人都要靠運氣。
只有孤獨和寂寞如影隨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青春謝去,依舊等不到愛情的降臨。
所以,即使是這樣猥瑣的男人,他卻給素麗想像中的浪漫和溫柔,滿足她卑微的希望。
有個人,真的有個人,讚美她青春的美麗,渴望著她,主動的迎向她,不知該說可憐還是可怕,好男人不屑滿足女人卑微的希望,但是壞男人卻可以。
她在這樣絕望而黑暗的社會工作越久,越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薄荷愴然的搭了捷運回家,途中打了好幾次電話給素麗,她的手機卻一直關機中。
最後她打給應元,勉強壓抑住哽咽,請他來接。等她看到他高大強壯的身影,再也撐不住,撲到他懷裡哭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應元緊張得要命。早上出門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下班就成了哭娃娃?說公司有事,結果也沒晚多少就回來了,是在公司受氣了嗎?「乖,不要哭……」他哄著,趕緊掏出面紙,「擤擤鼻涕,跟我說,怎麼了?」
她哭著,抽噎地訴說,有些顛三倒四,但是應元卻聽懂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搔搔頭,「欸,我真的很難替男人說好話欸。因為這樣的壞男人的確有,數量還不少……」
雖然還是有壞女人,但是比例上,壞男人還是壓倒性的多啊!有些認識的男人,常常自豪的誇耀自己的風流事跡,在他們嘴裡,那些讓他們拐上床的女人,不過是一具具可以做愛的肉體。
當然,他是瞧不起這些人的。看薄荷哭得面白氣促,更是討厭死了這些人。
「聽著,不是每個都這麼差勁。」他粗手粗腳的幫薄荷擦眼淚,「如果妳以後被這種混蛋欺負,告訴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害妳傷心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薄荷讓他逗笑了,雖然臉孔被他擦得發疼,還是感到很安慰,「將來你有女朋友就不會這麼說了。就像似雲說的,有異性沒人性啦!」
「那女人嘴裡有什麼正經的?」應元撇撇嘴,「就算妳有男朋友、嫁了人,我還是一樣關心妳,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再說,我不會交女朋友啦。」
「為什麼不交?」薄荷張大眼睛。
應元臉上一陣不自在,他支吾了一會兒,才道:「又不是沒交過!只是啊,女生戀愛就很奇怪,變得不像自己。而且我做這工作,一會兒北部,一會兒東部,全省跑透透,沒有那麼多心力經營感情,何必勒?像現在很好啊,我有妳嘛,要什麼女朋友?」
他這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都窘了起來。他無意間跨越了界限,兩個人一起低了頭,紅了臉。
「我、我……」他想解釋,可恨話到舌尖,又說不出來。
「……我知道了,我明白。」薄荷的聲音細如蚊鳴,「你吃飯了沒有?」
「吃、吃過了!」應元很糗的撐起傘,因為天空開始下起雷陣雨,「我炒了個蛋炒飯,還弄了個湯,放在電鍋裡溫著,回家妳就可以吃了。」
他沒有出去吃?薄荷看了他一眼,「我們走吧。」
雨很大,應元顧著遮住她,肩膀一片濕漉漉。雖然她被應元沒防頭的話說得害羞起來,但是看他淋濕了,她還是紅著臉靠過去,輕輕搭著他拿著傘的手。
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有一種羞赧,和又驚又喜的不好意思,在他們之間沉默的迴響著。
到了家門口,應元看著她,千言萬語想說,卻又覺得造次,薄荷也滿肚子的話,卻只是笑了笑,「我回去換件衣服,馬上過來。」
「那我先回去熱湯。」他把傘擱在外面的鞋櫃,「不要太久,飯菜會涼喔。」
「……嗯。」她笑了笑,臉孔莫名的又發熱起來。
進了家門,她脫了一隻鞋,就在玄關發起呆來。熊先生他……熊先生他說……
我有妳嘛,要什麼女朋友?
她不應該這麼高興的。那只是……只是一時失言而已。她吐吐舌頭,輕輕敲自己腦袋。
是啊,不要這麼高興。
因為只是失言罷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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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素麗沒有上班。她緊張的打電話、打手機,都連絡不上她。
「素麗有沒有請假?」老闆娘不高興了。
「有。」薄荷慌張的解釋,「有,她跟我請……呃……病假。」
老闆娘深深的看她一眼,歎了氣。「連謊都說不好,妳將來怎麼辦喲!」但是卻沒跟她計較。
雖然很糗,但是薄荷偷偷地鬆了口氣。老闆娘大概不會計較素麗曠職的事情了。一面幫素麗趕工作,一面憂心不已,曠職三天視同開除,這傻女孩該不會就這樣吧?這是什麼時機,工作難找得很呢。說來說去,都是自己不好,為什麼不說得和婉些呢?現在是該怎麼辦?
沒想到下午素麗就紅著眼眶、神情委靡的到公司來了。她緊閉著雙唇,埋首在辦公桌前,認真的工作,一言不發。
老闆娘冷眼看了她一會兒,「薄荷說,妳跟她請病假?」
薄荷的臉孔馬上紅了起來。素麗望了望她,聲音有些哽咽,「……嗯,早上我不太舒服,鼻塞。」
「天時不正,身體要照顧好。」老闆娘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今天沒什麼大事,手上的做一做就回去休息吧!」
「……我沒去看醫生,沒有醫師證明。」素麗吸了吸鼻子。
「小感冒看什麼醫生啊?」老闆娘泰然自若,「多喝開水、多休息就是了。醫師證明?免了啦!明天努力一點,把進度趕上來就是了。」她抱起標單,「水要多喝點知道嗎?薄荷,別忙了,妳手上的做一做,送素麗回家休息。今天沒有什麼非趕不可的工作。」說完就出門去了。
「真好呢,失戀可以請病假。」邵皙諷刺著,「將來我離婚可不可以請喪假?」
「哎唷,邵皙姊,妳幹嘛給自己觸霉頭?妳老公那麼溫柔體貼,會賺錢又大方,又是證券公司的經理,沒事詛咒自己做什麼……」洛君吃吃的笑了起來。
素麗臉一陣青一陣白,只是低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