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拿你沒辦法,到廚房來吧,我弄些點心給你。」說穿了,龍音遙的個性是大夥兒一起寵出來的。
「哇!西西最好了!」他歡呼著,轉向一聲不吭的史汀,「史汀大叔,要不要一起來?」
「如果有檸檬派的話。」史汀站起身,跟著兩人走出客廳。
西九條深雪被龍音遙推著往前走,但卻不時地轉頭往後瞧,不過他總是會撞上史汀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得己只得放棄尋找司晝身影的念頭。
三個人來到廚房,一整個上午都沒見著司晝的西九條深雪終於忍不住開口。
「小遙,你是不是該找司晝姐姐一起來?說不定她也餓了。」他低聲在龍音遙耳邊說。
「西西,你想找姐姐就直說嘛,幹麼拐彎抹角的?」龍音遙很不識相地大聲道。
史汀叉起一塊檸檬派正要送入口中,聽見他倆的對話不禁覺得好笑,「西九條先生,小晝今天早上告訴我說她有點不舒服,可以麻煩你替我去看看她的情況嗎?」要不是為了司晝,打死他都不會幹這種丘比特才會做的事。
「她身體不舒服,是不是感冒?這兩天氣溫突然下降許多……」西九條深雪一心只掛念著司晝,沒去思考史汀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友善。
他扯下圍裙擱到椅背上,「我去看看她,小遙,你乖點別亂跑,今天大家都很忙。」
「知——道——啦!」龍音遙催促道:「快點去看姐姐吧。」
待腳步聲遠去,龍音遙放下刀叉微笑的問:「我說親愛的史汀大叔,你今天倒是挺合作的,決定幫我撮合西西和姐姐了嗎?」
「可以這麼說。」史汀切下另塊檸檬派放進盤子裡。
「為什麼突然開竅,可以告訴我原因嗎?」他笑咪咪地求教。
「這個嘛,畢竟她是我養育十二年的『女兒』,所以我有權利干涉她的未來,更有義務替她過濾對象,我必須負起讓她幸福的責任。」史汀頭頭是道地講著。
「一堆廢話。」龍音遙扮了個鬼臉,推開椅子往門外走,「我要走了,再跟你同處一室呼吸一樣的空氣,只怕我會變成跟你一樣是無可救藥的呆子。」
「想去偷看就直說好了,不必找一堆理由。」史汀吞下最後一口派餅,又替自己倒了杯紅茶,態度優閒得像只正在做日光浴的貓兒。
龍音遙的腳步在門口打住,他日頭瞧著史汀,「你可別阻止我哦。」龍音遙的意圖被識破後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出言警告。
「我阻止你幹什麼?」史汀抹抹嘴離開桌旁,走到他身旁搭上他的肩膀低聲笑道:「介不介意讓我參一腳?」
龍音遙露出會心的微笑,「好呀,看在姐姐是大叔的寶貝女兒的份上,准你旁觀!」
第八章
西九條深雪站在司晝的房門前,剛要抬手叩門時卻又遲疑了。
「我該說些什麼?」他自言自語的問。
那天到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沉默,現在他又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她?他摸著自己一頭被司晝梳理過的長髮,感覺上面彷彿還留著她溫柔的觸感。
剛下定決心敲門,房門正好打開,司晝低頭從房內步出,與他撞個正著。
「深雪?」真巧,她正想去找他。
「你還好嗎?司晝。」他伸手去探她的前額,「史汀說你好像病了。」
史汀?他是不是故意叫他來找她?她讓開身子,「進來吧。」
「你沒事吧?司晝。」西九條深雪關心的看著滿面紅霞的她,「我覺得你的體溫有點過高。」
「那是因為……」司晝發現自己的視線只能左右張望,無法好好面對他,她感到口乾舌燥,而且身上的每根神經都繃得死緊。
「你感冒了?」西九條深雪走近她,「到床上躺著休息,我去替你找醫師來。」他硬是推著司晝往床邊走。
「不……我、我不是感冒。」司晝發現自己的臉有逐漸燒紅的趨勢,被他碰到的雙肩暖烘烘的,像是冬日裡在被窩裡取暖那般地令人眷戀。
「對,你不是感冒。」西九條深雪仔細瞧著她的臉孔,「你是發燒了,司晝。」
「我發燒?」她反射性地摸著臉頰,發現真的挺燙的,不過那並不是生病的關係呀!
「沒錯,所以你快點躺下來,我去拿冰枕給你退燒,西九條深雪說罷,轉身便要離去。
「啊,等一下!」她叫住他,「我……有事情……想問你……」
「什麼事?」或許是感受到她不同於以往的語氣,他也跟著沒理由地緊張起來,走回床邊,他正色的看著她,「你想問什麼?」
「那個……」雖然跟史汀說好要由她開口向他問清楚,但是她仍然無法很乾脆地說出來。
「哪個?」
「我……你……」司晝細聲道,「那天……」
「哪天?」西九條深雪沒來由得身子微震。
「就是我替你梳頭髮那一天。」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瞬間跳得飛快,清清乾澀的喉嚨,「哦,你說那天啊……我那天好像忘了跟你道謝,真是對不起。」
「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她把頭愈垂愈低,聲音也愈來愈小,「我想問的是,那天你是不是想對我說什麼?」
時間突然靜止,空氣更是沉重得叫人想逃。
像是要躲開她的詢問般,他突然將頭一偏,「沒,我沒有什麼想說的。」他想說喜歡她,可是他不能!
司晝的身體正在微微發顫,她發現要面對殘酷的現實竟是如此困難。
「深雪,你是因為在意我和史汀的身份嗎?」她艱困地開口。
「司晝?」西九條深雪驚愕地轉頭看她,「你是什麼意思?」
「你和皇軒認為史汀就是前來暗殺小遙的流浪者,不是嗎?」她毅然地抬起頭面對他。
「司晝!」他的身子一僵,不敢相信她竟會自已提出這個問題,「你……你是……」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咬了咬下唇,「是的,史汀確實就是流浪者。」
晴空無端劈下一記響雷,不偏不倚地落在西九條深雪的心坎上。幽黑的眸子睜得老大,彷彿在作無聲的抗議,唇瓣抿得死緊,甚至被咬出血絲。瞬間,世界似乎離他遠去,留他一人落在宇宙盡頭的黑洞當中,對著無邊際的幽暗空間疾呼吶喊。
儘管只有數秒的沉寂,在司晝的感覺上卻像經過一世紀之久。
當西九條深雪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訥訥地開口,「那麼你……」
「我是史汀的搭檔。」司晝點頭。
「那束京鐵塔上的爆炸?」過去的回憶像跑馬燈,幕幕清晰浮現,讓西九條深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她摸著自己像是要灼燒起來的乾澀喉嚨,「是史汀安排的。」
「沒有訂飯店,還有你說遺失了皮包……」他發顫的手指緊握成拳,在不知不覺間指甲已嵌入內裡。
「假的。」她想逃,但是雙腳移動不了。
「史汀說你聯絡他前來帶你回去……」
「那也是假的,司晝難堪地將頭低垂。
「那說我是你在台灣的救命恩人,你在迪士尼樂園留下的眼淚呢?你對小遙的親切、你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呢?」他的雙眸直瞪著她,被心儀對像背叛的痛苦排山倒海地向他心口湧進,他失去冷靜地大吼,「接下來你要告訴我,這也全都是你和史汀一手策劃的嗎?」
「不是的!」司晝的淚珠已經溢出眼眶,過去他總是一派溫和的態度,但是現在,他顯然已經對她反感之至。
「不是?」他再度提高音量,原本如同鳥鳴般忱耳的嗓音幾近刺耳的尖銳。
「不是這樣的,」她用雙手搞住耳朵,他的聲音快將她的身體震碎。
「那是怎麼樣?你說呀!」西九條深雪抓住她的兩手手腕,硬是逼著她接受他的嚴厲質問,「別躲著我,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告訴我你到底有哪些事情是真的。」
「我喜歡你是真的。」她淚珠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突地身子一軟,像是沒有骨頭的娃娃癱坐在地毯上,嘴裡喃喃重複道:「真的……我喜歡你,深雪,
西九條深雪有那麼瞬間的猶豫想要將她扶起,但最後狠下了心甩開她的雙手,對她咆哮地大吼,「在你設計我那麼久之後,你要我如何再去相信這一切不是你捏造的?我甚至無法確定你和史汀是不是為了接近我,所以預先安排那場百貨公司的爆炸案,好讓我有機會當你的救命恩人。」
「不是的,那不是!那真的是意外!」雖然自己理虧在先,但她絕不肯接受無謂的指控,「史汀不是那種人,他從不傷害無辜的民眾。」
她為史汀的辯護只是火上加油,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她面前,冷笑著問:「從不傷害無辜的民眾?那過去被他暗殺的人呢?他們都不無辜嗎?就算他們都是些好商、官僚,他們的家人就不無辜嗎?你倒是告訴我,什麼叫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