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上的樹被看成海裡的章魚……宋懷心簡直欲哭無淚。
「我是在畫一棵樹,大榕樹。」雖然連她自己看了也很難承認那是一棵樹。
莫少軍拿過她的畫,左右各翻轉一遍,正經的問:「妳確定?」
嗚嗚……宋懷心愈來愈想哭了。
莫千堂每次都說學畫要慢慢來、急不得,可是她都學了一、兩個月還沒半點長進,難道她要很晚才會開竅?
見她滿臉哀怨,莫少軍決定不再欺負她,反而安慰起她來。「沒關係啦,還有進步的空間,就再加油囉。」
「這很難耶,比你的數學還難。」她實在不想被這個國中生看輕。
「會嗎?」莫少軍歪了歪頭,隨即拿起鉛筆在紙上作畫。
不一會兒工夫,一棵大樹儼然成形,看得宋懷心十分汗顏。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天分吧?
難道是她沒天分?唉,真是難過,但是沒關係,至少她可以再努力,說不定半年後她的天分也蹦出來了。
匆匆將畫收起,她催促道:「趕快算數學。」
趁莫少軍算數學時,宋懷心偷偷看著他的畫,覺得怎麼看怎麼好看,滿心想著他是如何無中生有呢?算了,還沒達到這個境界,她想太多也沒用。
他畫得這麼好,要扔掉也可惜,宋懷心乾脆小心的把畫捲起來,準備帶回家當作參考。
半個小時後,莫少軍算完數學,宋懷心一一檢查,確定沒有錯誤後便準備回家。
「對了,少軍,我明天不過來了。」
「為什麼?」
「你大哥有兩張免費的票,要我陪他去看電影。」她笑得有些開懷。
「我下個禮拜就要考試了,妳不准去。」莫少軍想也不想,立刻反對。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在看見她露出開心的表情時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反正他不喜歡她跟大哥出去,自然要想辦法阻止。
「少軍,我覺得你的功課沒有問題啊,而且才幾個小時沒上課而已。」
「妳當老師就要守信用,怎麼可以說去看電影就去看電影,至少、至少也要等我考完吧?要是因為這幾個小時害我考糟了怎麼辦?」他隨便掰了個理由。
「這樣啊……」宋懷心本來就很有責任感,心裡想,他的話也挺有道理的。「好吧,那我等你考完試再跟你大哥去看電影。你要好好考,不然大家會以為我沒有把你教好。」
「準備好妳的初吻吧。」莫少軍大言不慚地道。
「初吻?」宋懷心愣了愣,好半晌才想起是什麼事。「你還記得啊?」
「妳想說話不算話嗎?」
「呃……」其實她是忘得一乾二淨了。「沒有啊,那你每一科都要考上九十分以上對吧?」
「嗯。」莫少軍的口吻十分篤定。他想做到的事情還沒有失敗過。
呼!她放心了,才短短兩個月,要從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變得絕頂聰明是有點難,她才不信莫少軍有辦法做到。
「那就等你考完試再說吧,我先回家了。」
「我送妳。」
每回莫少軍總是送她到公車站牌下,陪著她等公車,就算下雨也不厭其煩,讓她十分窩心。她知道他是一個好孩子,只是少有人瞭解他而已,誰教他上頭有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天才大哥,他這個處處被拿來相比的老二自然有點心態不平衡了。
「少軍,要加油喔!」她為他打氣。
莫少軍故意曲解她的好意,壞壞地問:「這麼急著想把初吻送給我嗎?」
宋懷心沒再開口,當場賞了他一個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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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千堂的房間就是畫室,繪畫的用具幾乎佔去一半的空間,甚至還有幾尊石膏像供他作畫,但他的房間仍很乾淨整潔,只是空氣中充滿了顏料的氣息,這種味道見仁見智,喜歡的喜歡,不喜歡的就排斥到底。
宋懷心還沒辦法使用顏料作畫,她連素描底子都還沒打好,所以每回來這兒,手上拿的不是鉛筆就是炭筆。
她發現,莫千堂只要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就會顯得放鬆,與他平時有些嚴謹的模樣十分不同,也許他天生就是屬於畫畫這個圈子,脫離之後總會有幾許不適吧,這是她的想法。
或許她也是天生不適合畫畫吧,要不然為何有這麼棒的老師,她仍舊學不會,愈學愈感到挫折,愈學愈想剁了自己的雙手。
她輕輕歎口氣,放下炭筆。「千堂,我覺得畫畫這方面我還滿笨的,到現在連量個比例都還歪七扭八,我終於相信有沒有天分是很重要的了。」
「多練習就會。」莫千堂頭也沒回的說。
宋懷心聳聳肩。「也許吧。」
他突然換了骨話題。「少軍還好教吧?」
「他挺乖的,也很聰明,成績進步不少,我總算沒有對不起你們家。」
「妳說什麼啊,少軍能遇上妳是他幸運,要不然以他那種態度,也沒人敢親近了。」邊說,莫千堂又俐落的落下了幾筆。
「我覺得他只是個任性的好孩子。」
宋懷心這句話終於吸引莫千堂回過頭來。「這倒是頭一次有人稱讚他。」
「我想,也許是你們給他的壓力太大,你這麼完美,你爸媽又拿你為榜樣來要求他,他當然會反彈了。」
「懷心,妳一定是個好姊姊。」
「可惜我沒有弟妹讓我發揮友愛。」
「少軍可以無條件借給妳。」
「他好像很不喜歡我,雖然會跟我說話,但每次看到我來,都擺一張臭臉給我看。」
莫千堂笑了笑。少軍是那種如果討厭某個人,連看一眼都會覺得浪費時間的人,他那個頑劣的弟弟,連父親都鎮壓不住,偏偏對懷心俯首稱臣,這絕對不是武力造成的,恐怕是「喜歡」改變了他。
「他不討厭妳,只是還不知如何表達對妳的……尊敬。」頓了頓,莫千堂將原本要說的詞彙換成了尊敬。
「是嗎?希望如此。」宋懷心聳聳肩。「千堂,我今天不太想畫,看你畫好了。」
莫千堂應了聲,繼續專注於眼前的畫紙。
今天他畫的是維納斯,石膏像每個角度不同,光線落下的方向不同、時間下同,都是一個新的題材,難怪梵谷可以一個風景畫不膩。
她是明白這種差異性,卻覺得有點浪費時間,反正不過是一幅畫而已,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或許她這輩子注定無法領略畫畫這門學問了。
宋懷心乖乖坐在莫千堂身旁,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她想,此刻自己就算離開,他也不會發現吧。
雖然她不會畫畫,可是她很喜歡看著人家畫畫,喜歡看他們為了創作費盡心思,只求盡善盡美。在她眼中,作畫的人反而成為畫中一景,成了一幅名為「愉快」的畫作。
不過,一幅畫看久了,也會有些疲累,宋懷心揉了揉眼睛,頭一歪,閉上雙眼休息。
聽著落筆作晝的聲音,嗅著顏料的味道,她還不太討厭。
待畫到一個段落,莫千堂才想起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回過頭,發現宋懷心已經睡得很熟。
近看才發覺她歪著頭的模樣十分可愛。
難怪每回他想約宋懷心出門都約不到,原來是有顆「絆腳石」啊,看來這顆「絆腳石」是非達目的不可了。
說實話,他也是喜歡她的。
她很單純,又有點鈍,他就是被她這些特點吸引,但是,他喜歡她的程度有那顆「絆腳石」這麼深嗎?
莫千堂伸手撫摸宋懷心的發。
如果沒有那麼深的話,他也不想當別人的絆腳石。
咚咚的腳步聲傳來,有人靠近房間,莫千堂一聽,知道是弟弟。
為了避免誤會,宋懷心在他房間裡的時候,他總讓房門半掩,這時,他心中忽然興起一絲捉弄的念頭,於是俯身佯裝親吻她的唇,一手卻擋住了由門縫往內看的視線。
其實他是親在宋懷心的臉頰上,但房間外的人會以為他吻了她的唇,他就是要造成這種錯覺。
偶爾,他這個大哥也是能欺負一下小弟的吧!
絆腳石,你就繼續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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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前的這個假日,莫少軍窩在房間裡唸書,遇到了難解的問題,他帶著書本要去找宋懷心間清楚,豈料卻看見令他震驚的畫面--
房門沒關好,他看見大哥正低頭親吻宋懷心的唇。
霎時,他的腳步緩緩往後退。令他震驚的不是宋懷心初吻沒了,而是他發現他們兄弟倆喜歡上的是同一個女孩子。
是了,就算嘴上不說,他心底早就承認自己喜歡上宋懷心,要不是他們的年紀差那麼多,他早就對她說出口了。
他跟大哥不算太親近,但終究是兄弟,他該讓嗎?
要讓嗎?
那晚,莫少軍的心情異常低落,直到隔天考試,他腦子裡盤旋的不是考試的內容,而是宋懷心的身影還有她的笑容。
第一科國文考完後,他不清楚自己寫了什麼,只確定一件事--他真的很喜歡宋懷心,一點也不想讓,就算是自己的親大哥也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