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要見他?說真的,他實在想不出任何她會主動來找他的理由,除了……一個念頭自他腦際閃過,難道她遭遇到什麼困難,必須拋開她的自尊,硬著頭皮來拜託他幫忙?
「發生什麼事嗎?」他語氣雖平靜淡漠,但眼底的憂心及關懷,卻怎 都藏不住。
「你應該知道。」她直視著他,有幾分慍惱。
迎上她不諒解的、氣憤的眼神,他一怔。
「我不明白……」他說。
「別說你不知道這件事。」說著,她拿出信封,遞到他面前。
他疑惑地看著她手裡的信封,「這是什麼?」
看他一副完全狀況外的表情,香保忍不住動了氣。「拿去。」
見她滿臉怒容,治敏只覺奇怪。難道她來找他,就是因為她手裡的那只信封?
那是什麼?為什麼她一副「你心知肚明」的樣子?
忖著,他接下她手中的信封,並抽出裡面的東西--
發現信封裡裝的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及一封電腦打字的信,他陡地一震。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香保恨恨地瞪視著他,質問:「我們明明沒有在一起,你為什麼要跟你太太說什麼你會離開我的鬼話?!」
他濃眉一叫,心裡已有了底。
這封信不是他寫的,更不會是死去的敬子所寫,而唯一會做這種事的只有……景子。
「你把我當什麼?」她氣憤不已,「雖然我需要錢,但我不需要你的錢,而你也根本不必給我什麼錢!」
「香保……」
「請你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她打斷了他,懊惱地道:「我跟你並沒那麼熟。」
他眉間一攏,一臉無奈。
「你認為我會收下這張支票嗎?如果我收下了,那麼我到底變成了什麼?!」她受傷又憤慨地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種見錢眼開,即使人格被踐踏也無所謂的女人嗎?」
他眉心一擰,「妳知道我不會有那種想法。」
「那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同意你太太開這張支票?」說著說著,她眼眶泛紅,「你為什麼要陷我於不義?為什麼要拉我下水?為什麼讓我變成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見她眼眶一紅,他的心就緊揪住。「香保……」
「我介入了你的婚姻嗎?我曾經做過那樣的事嗎?」噙著淚,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質問他。
他眉間聚攏出幾道皺紋,聲線低啞:「不,妳從不曾那麼做……」
「那麼你為什麼要在你太太面前承認?」
「我不曾跟她承認什麼。」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她在說謊?」她指著他手中的支票及信。
「不,她沒有。」他說。
她一怔,茫惑地問:「她沒有?那麼這是……」
這信跟支票,他都看見了,難道有假嗎?
他說他不曾跟他太太承認過什麼,那麼他太太又為什麼要托人帶來支票及信?他是相信他太太不會主動找她這個無辜又冤枉的第三者算帳?還是他認為他太太根本不會在意,所以根本不會打這封信並開支票給她?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景子的傑作。」他說。
她一怔,「你太太的妹妹?」
聽見她一下就說出景子的身份,他陡然一震。直覺告訴他,景子私下找過她。
「景子去找妳?」他急問。
「是的。」她點頭,「她是代你太太來興師問罪的。」
「她居然……」他眉心一揪,一臉懊惱。
「她會這麼做有什麼好奇怪的?」她蹙眉苦笑,「難不成你以為你太太不會看報紙?」
「她……」
「好,就算她不看報紙,她身邊的人總有人會看、總有人會說吧?」她打斷了他,續道:「你為什麼不跟她解釋清楚?為什麼要讓她誤會,我跟你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他聲線一沉,「我跟妳之間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不喜歡她以這個字眼形容他跟她之間的關係,她未婚,而他已是個鰥夫,他們就算真的走在一起,也沒對不起或背叛任何人。
他之所以一直在抗拒,是因為他有打不開的心結,而不是因為他有婚姻的束縛。他始終沒告訴她這個實情,完全是因為害怕一講開來,就給了自己愛她的機會。
他不確定自己能愛她,雖然他真的很想。
但因為他一直沒說出事實真相,卻反倒落得她的誤會及不諒解,更造成了她的困擾和傷害。
他不想讓她以為自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被原諒的第三者,他……勢必要向她吐實。
「沒有嗎?」她冷冷一笑,眼底淨是痛苦,「背著妻子接近我的你,難道……」
「請妳聽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他說。
「不。」她斷然地拒絕,「我什麼都不想再聽。」
她揚起下巴,堅定又堅強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今天來只是要將支票歸還,不管這支票是誰開的,總之它不屬於我,而我也不會要它。」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像在壓抑著激動的情緒般。
「我說過,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會讓這段不該發生的感情,成了我人生的污點。」她眉心一壓,眼角閃著淚光,「請你徹底的、真正的放過我,還我一個正常又平靜的生活。」
說罷,她迅速轉過身子,邁開大步就往門口走。
就在她的手拉住門把的同時,他的手壓在她手背上--
第八章
當她看見他手指上那只婚戒,只覺得心臟一陣揪緊刺痛。
眉心一擰,她憤而轉頭瞪著他。「你做什麼?」
「妳……」他凝視著她,聲音低啞地道:「妳不是第三者,也從沒有介入我的婚姻。」
她一怔,「你在說什麼?我跟你並沒交往,當然不是第三者,是你……」
「就算我們交往了,妳也不是第三者。」他打斷了她。
她不解地看著他,「什……什麼?」
他神情沉痛地說著:「我不希望妳有那樣的罪惡戚,我不希望妳以為自己被踐踏,我……我早已經沒有太太了。」
她一震,驚疑地問:「你說什麼?你沒有太太?」
「是的。」
「但你說過你不是個自由的人……」
「我的靈魂確實不自由。」
「你手上的婚戒又是什麼?上
「這……」他下意識地睇了手上的婚戒一眼,「這只是隨時提醒著我的緊箍咒。」
她迷糊了,滿臉的疑惑。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注視著他,像要看穿他所有的心事般,「你是說……你已經離婚?」
「不……」
「不?」她眉心一擰。
他決定將實情告訴她,不管之後的結局是什麼。
「我傷害了妳,但那不是我的本意……」他深情而誠懇地凝視著她,「我一直不敢對妳說出實情,那是因為我心裡還有包袱,我無法面對自己的過去,更不敢面對妳的未來……」
她發現他似乎在說著什麼深奧的東西,而她必須很認真、很仔細的聽。
「我從來不想傷害妳,但我卻遇見了妳、接近了妳,甚至愛上了妳……」他眉心一鎖,懊惱地道:「我讓妳受了傷害及委屈,我……」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所說的「實情」是什麼。
「如果你並未離婚,那麼我為什麼不是第三者?你妻子的妹妹又為什麼找上我?」她糊塗了,「難道不是你太太叫她來找我的嗎?」
他搖搖頭,「不,這件事是景子的主意,跟敬子無關,因為……」
一時之間要提及敬子的死,他有點猶豫、有點語塞。
「因為什麼?」他的欲言又止讓她心急焦躁。
「因為她已經過世了。」他說。
香保陡地一震,震驚地望著他,唇片歙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的妻子已經過世了,也就是說……他的憂鬱及不快樂,都是因為妻子的辭世,而並非他們夫妻之間出了問題。
「我戴著婚戒是為了提醒自己……」他幽幽地看著手上的婚戒,聲線沉重又沉痛,「是我害死了她。」
聞言,香保瞪大了眼睛。「什……」
「是我忽略了她,連她患了憂鬱症都沒發現……」自敬子死後,他絕口不提的往事,如今在終於說出口後,反而變得容易了。
「她總是在我面前表現出一副幸福快樂的樣子,她從不把情緒抒發出來,她不斷地壓抑自己,不向任何人求救,我……」他眉丘一攏,眼眶泛紅。
他的硬漢性格敦他終究沒掉下淚來,但那強忍悲傷的模樣反倒更教人動容不捨。
這個男人一直怪罪自己,他不讓自己好好生活,也不再打開心扉;他將自己封鎖,過著近乎自虐的日子。
「這……這不是你的錯……」看見他那模樣,她忍不住鼻酸。
「不,是我。」他痛苦地一歎,「如果我早點發現,她不會走上絕路。」
「她應該向你,或是向別人求救的。」方才對他的不諒解及滿腹的怒氣在此時消失殆盡,「你也一樣,你該發出求救訊號,你不該把自己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