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買的那張床是他們共同要睡的床,會是什麼情形?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還會挑選同一張床嗎?抑或是另一張更大更舒適的床?
他看著韋凌珊,她正在和服務人員詳談送貨的時間,他瞥向她雪白小腿下的細跟涼鞋,她的纖足白皙細緻,他從來沒見過那麼晶瑩剔透的足部。
好像知道他在看她,她回頭對他嫣然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貝齒。
他的心靈震盪了一下。
雖然他的表情沒變,懶懶倚靠著高櫃檯的姿勢也沒變,但他很清楚發生什麼事了。
他被擄獲了……
他一直不肯太快承認的,他的心被韋凌珊給擄獲了……
事實上,從初見面那一刻起,他根本就是對她一見鍾情。
她微帶香氣的秀髮,她雪白的頸項,她修長械柔的長指,她恬淡悠然的微笑,她走動間的輕盈,很多很多,在在吸引著他。
范洛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心頭有群小鹿在亂撞是這種感覺,他毋需再否認那股騷動的氣息了。
他著迷的看著韋凌珊,她纖麗的身影已然走到了他面前。
「可以走了,床明天就會送來,今晚你還要再委屈一下。」
他忽然感到喉嚨發緊,眸光落在她巧潤的菱唇上,有股奇異的熱流瞬間奔竄在
「咳!」他清清喉嚨,調開視線,不能再看她動人的潤唇。「哪裡有書店?我想買幾本書。」
她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一樓就有間書店。」
她當然察覺到他的異樣了,不過對女人而言,那是一種肢體上的恭維,她不打算點破。
她有如識途老馬般的帶他進了偌大的書店,然後微笑告訴他,「我們各自解散,一小時後結帳櫃檯見。」
這正是范洛所需要的,他巴不得趕快跟她分開。
看著她輕俏的背影逕自走遠,他找了一本超級冷門艱澀的醫科專門書籍,轉移注意力的驅逐腦中不斷湧現的遐想。
繞行書店一圈後,他在雜誌區看到她的身影,她翻看多種類型的雜誌,包括汽車雜誌、音響雜誌、美味食譜,似乎對什麼都有興趣,連園藝栽種她也拜讀了好一會兒。
隔著幾步的距離,他微笑觀察著她。
她放下一本室內裝潢雜誌,順手拿起一本《嬰兒與母親》,柔亮的長髮半垂,眼神溫柔,彎翹的長睫眨也下眨,神情專注得像整個雜誌區裡只有她一個人,他幾乎想把她這個充滿女性溫柔的表情給拍下來。
她在雜誌區待了一小時,他也不厭其煩的看了她一小時,看到她擱下手邊的雜誌要去櫃檯與他會合,他一個箭步倒退,高聳的書架擋住他的身影,不慌不忙的從另一頭走向櫃檯。
韋凌珊早他一步走到櫃檯,她看著他空空如也的兩手,他什麼也沒買,她也是。
「找個地方坐一下。」
兩人異口同聲,說出相同的話。
他的心跳了一下,而她則淺淺一笑,似乎對這種默契沒什麼感覺。「旁邊有間英式茶館,他們的花茶很不錯。」
他們並肩走出書店,在名喚玫瑰花園的英式茶館裡挑了靠窗的兩人座。
落地玻璃窗外是一整片的鵝卵石牆面,葡萄籐蔓和紫色牽牛花輕易就營造出歐式鄉村的氣氛。
「媽咪,我還要吃鬆餅。」
鄰桌是一對相貌相似的母女,女童大約有七、八歲左右,已經吃完了一份鬆餅,又繼續向母親要求著。
點的茶飲還沒送來,韋凌珊有些出神的凝視著那對母女,而范洛則觀察著她。
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並不需要太多言語交談,就像現在,他覺得和她這樣靜靜坐著就好,也沒刻意找話題和她聊。
她不是俗麗的女子,絕不是,因此他也毋需問她的血型、星座,更毋需向她介紹自己。
「回家就要睡了,妳吃這麼多會消化不良。」鄰桌的母親好言相勸,但女童不領情的扁起嘴來。「可是我還很餓。」
「跟妳說過多少次了,三餐要定時,妳就是該吃飯的時候不吃才會瘦巴巴的,妳班上的同學有人比妳瘦小嗎?」
「瘦瘦的有什麼不好?比較好看啊。」
母親氣急敗壞的起身。「妳還敢頂嘴,不吃了,回去了!」
然而女兒也賭氣的坐在原地不肯走,母女倆低低的起了爭執,而韋凌珊臉上卻出現了艷羨的表情。
雙手橫胸打量著她怪異的反應,這下范洛不解了。
看人家母女吵架會讓她感到滿足?
此時女服務生走過來,托盤上有兩杯他們點的花茶,韋凌珊回過神來,如常的淺笑又掛在她唇邊了,就像她剛剛不曾神離過。
「茴香花茶是哪一位?」
韋凌珊示意她將茴香茶放在范洛面前,正當女服務生要把她點的天然果粒茶送上桌時,卻不慎打翻了。
「沒關係--」她輕巧的側身避開了傾倒的熱茶水。
女服務生瞪視著弄翻的碎玻璃杯,驀然尖叫了一聲。「啊--」
「這是怎麼回事?」范洛挑起了眉。
不是都說沒關係了嗎?這女的還歇斯底里個什麼勁?
「沒事,沒事了。」韋凌珊輕輕抽走女服務生手中的托盤,溫言道:「杯子有點滑,不是妳的錯,妳別難過。」
「我……嗚……」女服務生嗚咽的哭了起來,傷心像暴風雪,鋪天蓋地的從她下斷滾落的淚珠裡發洩出來。
韋凌珊輕拍著女服務生抽動的小小肩膀,溫柔的說道:「沒事了,只是一個杯子。」
店長快步走了過來,迭聲道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最近和男朋友分手了,家裡又有點事,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他飛快對客人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對不起!都是本店的失誤,請您原諒!」
「我瞭解。」她一點也不打算追究,過去的、現在的,大大小小的傷痛啊……誰沒有呢?
店長忽然定睛看她,眼裡出現了興奮與不太確定,他小心翼翼地問她,「您是--您是韋凌珊小姐嗎?」
聞言,連哭泣中的女服務生都霍地抬頭驚瞪著她,忘了淚眼婆娑的自己在哭什麼。
這下子,直起背脊來坐好的人換成范洛了。
莫非她是個名人?否則兩人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韋凌珊燦燦然的一笑,點了點螓首。「我是。」
「您真的是韋凌珊小姐!」店長精神一振,也不管低泣不已的員工了,他熱切的看著她。「我是您的書迷,請問可以替我簽名嗎?」
「我……我也可以嗎?」嬌小的女服務生仰望著身段窈窕的韋凌珊,怯怯地問。
她怡然地淺淺微笑。「當然可以。」有人喜歡她的書是她的榮幸,她向來不會拒絕這種請求。
「我這就去拿書!」店長飛奔回櫃檯去了。
「我去拿筆!」女服務生也快樂的跑回櫃檯。
接下來的時間裡,范洛就看著那位年輕帥氣的男店長以崇拜的眼神和她熱切的交談,最後甚至堅持這次的消費由他買單,不只因為他是她的書迷,也因為那位女服務生的失控。
直到喝完那杯茴香花茶,范洛都沒有再出聲。
他的黑眸盯住韋凌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以親切可人的姿態為兩名崇拜者簽名,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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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洛會學習下廚是為了午夜筋疲力盡的回到自己的窩,不必出門就能簡單的餵飽自己的胃,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為女人下廚。
下午睡錯過了午餐,加上時差的問題,在凌晨一點的現在,他理所當然睡不著,也理所當然的肚子餓了。
他在客廳看完一部HBO播映的警匪槍戰片之後,起身伸了伸懶腰,舒展窩了兩個小時的筋骨,不想吵醒從一進門就關在房裡沒出來的韋凌珊,逕自走進廚房覓食。
她的廚房相當乾淨、漂亮,廚具一應俱全,冰箱裡食材豐富,拉開儲櫃,裡面有許多烹調異國料理所需的瓶瓶罐罐。
雖然晚上已經吃過義大利面,不過這是他的強項,他有把握可以快速的弄好一盤義大利面。
客廳的電視傳來廣告的聲音,當他俐落的將蒜末撒進平底鍋裡,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精神奕奕的聲音。
「好香!」由衷讚美的女性輕柔嗓音傳來。「不管是什麼,可以給我一份嗎?+
拿著鍋鏟的范洛怔了一下。
他轉身,看到韋凌珊站在那道黑雲石拱門旁,唇邊掛著燦爛的微笑,身上是一件淺灰色的連身及膝棉布長罩衫,一派的輕鬆休閒,但卻要命的勾勒出她嬌軀的美好線條。
「我以為妳睡了。」他的目光無可救藥的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一任蒜末幾乎快爆焦了,發出誘人的焦香味,他才連忙把注意力放回烹調上。
他在沸水裡放進兩人份的義大利面,單調的煮消夜忽然不再只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胃,而是……有種幸福的感覺。
說不出來這種感覺為什麼那麼好,他從來不曾如此渴望有個人生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