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倏然感覺到自己擱在膝上的手被駕駛座上的范洛給握住了,他的聲音穩定而清晰的傳進了她耳裡,「凌珊,我們談談好嗎?」
她的心房一震,狠心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我知道你想談什麼,但是原諒我,我不想談。」
他不再說話了,也沒遊說她談。
一路上塞著車,她隱約可見他緊繃的側臉,直到回到她的公寓,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僵凝著,像是被冰雪籠罩住了一般。
他生著悶氣,獨自回房,她也帶著萬般無奈的心情回到房間。
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只剩下明天就要回紐西蘭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不多的相處時間,非得把情緒破壞掉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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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范洛十一點才下樓。
他老早就起床了,只是刻意不走出房門,他希望經過一夜的沉澱,韋凌珊會改變主意,主動找他談,只是期望落空了,他沒有等到她,只好由他去就她。
他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她淡妝清麗、笑容可掬,好像暖陽似的,開口就約他去超市。
「嘗過你的手藝,今天換我做菜給你吃,算是為你餞行。」
他搖了搖頭。「妳真狠心。」看到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於心不忍了,復又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好吧,今天就讓我嘗嘗妳為我餞行的滿漢大餐。」
因為他的不再堅持,氣氛好多了,到了超市,一下車,他就主動牽住她的手。
她抬眸看著他,他正對她報以微笑。
瞬間,她有些怔然的看著他。
明天他真的就要離開了嗎?這幾天已經習慣了有他,當他不在的時候,那會是什麼心情?
「走吧,我要吃垮妳。」
他興匆匆的拉著她進超市,推著購物車,與她在生鮮食材前逐樣挑選。
她的手藝出乎他想像的好,她的烹調手法很細膩,總共煮了六菜一場,每道菜都吃得他胃口大開。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鈴聲響起,兩名不速之客來了,是范汝和葉捷。
「哥,你明天就要回紐西蘭了,我跟阿捷想說請你去唱KTV……」范汝甜甜的衝著韋凌珊一笑。「珊姊也一起去好嗎?我哥在這裡打擾了這麼多天,讓我回報一下妳的大恩大德。」
原本是離情最濃的這天,變成了歡笑KTV大會,因為范汝還約了范洛他們四劍客另外三名成員攜家帶眷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不禁懊惱范汝這丫頭做這些策劃之前怎麼不先問問他的意思,今天他原想跟韋凌珊一起過的啊,他本已經想好了,要跟她一起去看一部感人的文藝片,現在都泡湯了。
「哥,我這樣安排你還滿意吧?」在包廂裡,范汝猛對他獻慇勤。「你千萬不要再記恨你這個不懂事的小妹了哦,不然我可是會很難過的,哦,對了,如果你覺得在珊姊家住不方便的話,阿捷說很歡迎你到他工作室裡住。」
面對如此二百五的妹妹,他還能說什麼呢?
包廂裡熱鬧滾滾,他的死黨們像幾百年沒唱歌了似的,拚命的搶麥克風,從頭到尾,他這位主角只唱了一首「讀你」。
這是一首蔡琴的老歌,現在會唱的可能也沒幾個人了,他是專程唱給某個人聽的,只希望她懂他的、心……
「安可!安可!」胖子和他幾個女兒拚命鼓掌。
「來,明天就要回紐奧良的人,喝一杯!」小馬在他的杯裡斟滿了酒。
小馬的未婚妻笑倒在小馬懷裡。「什麼紐奧良,是紐西蘭啦。」
「都一樣啦。」小馬很隨興的揮了揮手。「反正都是外國人的地方,這地名滿好笑的,紐西蘭,台語念起來像扭死人……」
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可是大伙卻笑得東倒西歪,大炮甚至笑到抱著肚子狂捲,活像小馬說了什麼世紀大笑話一樣。
都是酒精惹的禍,幾杯黃湯下肚,每個人的笑腺都特別發達。
范洛有意無意的看向坐在點歌機旁邊的韋凌珊,她一直保持著微微笑意,他實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當夜他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不是酒量不好,而是因為真的喝了太多。
「洛……對不起……」
隱約之中,有人這麼對他說。
隱約之中,有人親吻著他的唇。
隱約之中,有人用身子溫暖著他的身體……
第八章
隔天,是范洛停留在台灣的最後一個早上,但他因為宿醉,直到十一點才頭疼不已的起床。
「喝杯黑咖啡,特別為你煮的。」
餐桌上,韋凌珊把一大杯黑濃的咖啡遞給他,他一邊安靜的喝著咖啡,一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正替他張羅食物的輕盈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就要飛離這個地方了,機票在手提袋裡,然而他的心裡多住了一個她,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煎一顆太陽蛋給你可以嗎?」韋凌珊從冰箱裡取出兩顆蛋,回眸笑吟吟地問他。
他幾乎看癡了她的笑容,直到有個殺風景的聲音傳來。
「哥,珊姊在問你,你怎麼不回答呢?」范汝一屁股坐下來,快樂的點餐。「珊姊,我也要太陽蛋,我們家阿捷也要,謝謝!」
她前一晚和葉捷幫忙架著醉到不省人事的范洛回來,由於兩個人也有喝酒,索性留在另一間客房過夜。
「妳是不是女人?」范洛立刻白了老妹一眼。「不會去幫忙嗎?」他捨不得讓韋凌珊一個人煎六顆蛋,那要吸入多少油煙啊?
「沒關係。」韋凌珊回眸嫣然一笑。「我來弄就可以了。」
餐畢,時間也差不多了,三個人便一塊兒送范洛到機場。
一路上范洛都緊抿著嘴唇不語,相聚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偏偏這兩天冒出來這麼多盞電燈泡,害他想好好跟韋凌珊談談都沒辦法。
難道他們就這麼緣盡了嗎?
隨著他的飛離,從此形同陌路?
到了機場,托運行李之後沒剩多少時間,范汝依依不捨的看著她老哥,葉捷則把了煙癮的跑到外面抽煙去了。
「哥,你要小心,不必為那些外國人太出生人死,我只有你這個哥哥,將來我跟阿捷結婚的時候,還要你來當主婚人哩。」
「等你們有那天再說吧。」他壓根兒就不信葉捷和他老妹會有結果,如果有結果,依葉捷那只顧自己理想的性格,也是苦果吧。
「會的,我們一定會有那天的!」范汝猛保證也猛掉淚。
范洛拍拍她的肩,把她支開。「好了,不要哭了,去幫我買杯咖啡。」
一等妹妹走遠,他的視線立即與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韋凌珊交纏了,他緩緩走向她。
他知道,昨夜是她照顧了他一夜,他沒能睜開眼睛看個清楚,可是他能感受到她的溫柔。
若說這樣的她對他無意,他不相信。
負載不了他眼裡太濃烈的感情,她翩然一笑,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保重。」
像過去每次替朋友送行時,韋凌珊總是說這兩個宇,雖然她與范洛……不止是朋友,但千言萬語,她還是選擇說這一句。
他握住了她的手,握得死緊。
她怎麼能就對他說這兩個字而已?
她真的那麼無情?一段感情,雖然建立的時間不長,但燃燒的火花是不能磨滅的,能夠說放就放嗎?
他的心一緊,猝然將她拉進懷裡,低頭找到了她的唇瓣,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裡,他濕潤而熱切的嘴唇狠狠的吻住了她的。
這一吻又燃起了她所有的感覺,她閉上了眼睛,一任他吻個夠。
被他擁在懷裡吻著的感覺很好,她會永遠記住這令她心動的感受,但她知道自己必須狠心讓他走,讓一切告終,這對他們而言才是最好的。
「真的不要我留下來?」他深深的凝視著她。
如果她開口,他會留下來,他會想辦法留下來。
她壓抑住心痛的感覺,很瀟灑的笑了笑。「當然不要。」
他的心一揪,她可真會讓人難受啊……
范洛大大的歎了口氣。「那麼,我想問妳一個問題。」
韋凌珊笑而不答,但笑容已經有點勉強了,心也一直往下沉。
不要,不要再問她任何問題了,她什麼都不想說,就這樣告別吧,讓他們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
「妳曾為我有過一點點的動心嗎?」他多怕她對他的感覺只有肉體關係,只有肉體上的滿足,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
她靜靜的看著他,不願回答,怕一回答又會帶給他希望,到時他們將會萬劫不復。
「連這個也不肯說嗎?」他深深的注視著她,溫柔的低語,一顆心卻縮得好緊好緊,滑過一陣他也無法解釋的痙攣。
她還是沒說話,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
「哥!咖啡買回來了,趁熱快喝!」
范汝回來了,葉捷也回來了,他們失去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他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她,她是殘忍的。
而目送著他進入海關,那高挺的背影不曾回頭,她的心猛然緊緊一陣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