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騰真恨不得拿出相機,把此情此景攝入鏡頭。問題是他沒帶相機,現在也不是拍照的時候。
「小紫,肉烤好了,快來吃!」岸上的張虹瑛招呼她。
「好!」言紫霓走向岸邊,「下一批換我烤。」
旁邊的男生立刻鬼叫起來,「不要啦,讓妳烤的肉都不能吃了!」
「對啊,我可不想吃黑炭。」
「我拜託妳,到了非洲以後妳千萬不要靠近廚房,否則我們八成撐不到五天就回來了。」
「你們很可惡哦!」她拿起旁邊的水桶舀了水,往那群男同學身上潑去。
「言紫霓,妳搞什麼鬼,都潑到肉上了!」張虹瑛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下了命令,「飲料快沒了,妳回去冰箱拿。」
「好啦。」
她一面碎碎念著,一面快步走向別墅。當她來到別墅門邊時,忽然一個人影擋住她的去路。
「嗨,言小姐。」
言紫霓一怔,花了二十秒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她不禁倒抽一口氣,直覺地抓住趙雲騰,把他拉到別人看不見的角落。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這不難啊,只需要找個人跟蹤妳就行了。」他又補充了一句,「從第一次約會開始。」
看到她清澈如山泉的雙眼中充滿震驚,趙雲騰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她怔怔地問:「你早就知道我會逃婚?」
「其實也不是那麼確定啦,只是覺得不太對勁而已。」他微微一笑,「自從那天在我家裡,妳說妳從小就暗戀我的時候,我的直覺就告訴我:妳在演戲。」
也許是她演技太差,也許是他的直覺太敏銳,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除了驕縱千金、潑婦、螳螂轉世、母老虎、迅猛龍、紫貓熊這些表相之外,言紫霓還有另外一個面貌,是他跟弟弟,甚至連言家的父母都從來不曾見過的真實面貌。
他向來最討厭被騙,尤其是被他最討厭的女人騙。基於不服輸的天性,他決心非要見到她的真面目不可。今天他終於看到了,受到的震撼卻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言紫霓只覺得全身發涼。原來她還是太小看趙雲騰了!看來這男人二十三歲就能掌管國內最大的飯店集團,並不是全靠他父親的庇蔭。
「不過我真的沒想到,堂堂言氏集團的繼承人言大小姐,居然會為了黑猩猩逃婚,這話傳出去一定變成史上最大的笑話吧?」
言紫霓生氣地說:「那是我一生的志願欸,有什麼好笑的?」
「也對,至少妳爸媽一定笑不出來。」
「那你到底來找我幹麼?」
「找妳幹麼?」趙雲騰一臉不解,「這是什麼問題?我的新娘子跑了,當然要來找啊。」
她乾笑一聲,「你已經拿到我們家的股權了,還要新娘幹什麼?反正你根本就不想娶我,我逃婚對你不是正好嗎?」
「小姐,妳知不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她想也不想地回答,「生育能力啊。」
他頓時傻了眼,「什麼?」
「本來就是啊,生物界裡,雄性的任務就是提供精子傳宗接代,當然是生育能力最重要。像有一種魚啊,牠們的雄性就只是一袋會游泳的精子,除了交配期以外一點用都沒有--」
趙雲騰打斷她,「我不是來上生物課的。告訴妳,男人最重要的是尊嚴!妳讓我在全台灣的名門望族面前丟盡了臉,光用百分之三十的股權就能補償我嗎?」
「那不叫尊嚴,只是無聊的面子、虛榮!」言紫霓毫不客氣地反駁他,「你只為了這種東西就要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不覺得很膚淺嗎?」
他不覺火氣往上街,「我膚淺?只因為別人的芭比娃娃比妳多,就鬧脾氣不肯上學的人,有什麼資格批評別人膚淺?」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好唄!總之,我絕對不會回去的。」
「這只怕由不得妳……」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學姊!妳好了沒有啊?拿個飲料也要這麼久!」那個男人走過來,看到站在牆角的言紫霓和趙雲騰。「學姊,妳在這裡啊?呃,這位先生是……」
趙雲騰擠出一個笑容,伸手攬住言紫霓的肩頭,「你好,我姓雲,是小紫的朋友,專程上山來看她的。」
年輕人非常熱情地招呼他,「哦,你好,我是她學弟,我叫小馬。雲先生你一定是學姊很好的朋友吧?只有好朋友才知道她在這裡的。」
「是啊,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青梅竹馬。」
「那好啊,雲先生來跟我們一起吃烤肉吧!我們正在給非洲研究隊送行,順便慶祝學姊逃婚成功。你有看過新聞吧?很精彩對不對?我們學姊輕輕鬆鬆地就把那個戀父情結的大少爺給甩了。你知不知道學姊是怎麼說他的?呃,好像是什麼木偶……不對,木頭軟腳蝦。很好笑,對不對?」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喂,學姊,妳幹麼一直眨眼睛?為什麼臉歪一邊還齜牙咧嘴?中暑了嗎?」
快給你氣得中風了啦!言紫霓咬牙切齒,從齒縫中出聲,「他就是。」
「就是什麼?」小馬一頭霧水。
「他就是趙雲騰!」
小馬瞪大了眼睛,只見趙雲騰對他悠然微笑。
「木頭軟腳蝦在此,請多指教。」
小馬頓時面色如土。做學術研究的人本來就不愛看商場新聞,當然不會知道趙雲騰的長相,加上他此時風塵僕僕,頭髮散亂,更讓人無法跟飯店業的青年才俊聯想在一起。看到學姊臉色鐵青,趙雲騰臉上帶笑,眼中卻滿佈殺氣,他知道自己闖禍了。
「呃,這個……我還得去烤肉,先失陪了。」
他很沒骨氣地落荒而逃,只剩下言紫霓獨自面對趙雲騰的怒氣。
「戀父情結?木頭軟腳蝦?」趙雲騰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她,「原來妳是這樣看我的?」
言紫霓只能用傻笑掩飾她的尷尬,「呃,這只是個笑話啦。你也知道,一群同學在聊天的時候總是會胡說八道的嘛。」
「哦,原來我除了生育能力,另一個功能就是提供娛樂給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書獃是吧?」
她抗議,「怎麼可以叫人家書獃,太失禮了!」然而一看到他的目光,她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妳還敢跟我說失禮?」
「這個……對不起嘛。」事到如今,她也只得小心翼翼地賠禮求饒,「拜託你,幫我保密好不好?不要告訴別人我在這裡。我明天就要上飛機了,不能出一點差錯的。反正以你的條件,一定很快可以找到新對象。我欠你的,等我回國再慢慢I退你……」
即使趙雲騰曾經有一絲放過她的念頭,現在也早已煙消雲散。「來不及了。」
「為什麼?」
「因為在我出發之前,我已經把妳的下落通知妳父母了。根據我的估計,他們大概再過十分鐘就會到了。」
「什麼……」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後面的樹林裡傳來雜沓的人聲。
「總裁,看到房子了!」一個男人的叫聲。
然後是一個婦人焦急的聲音,「紫霓呢?有沒有看到紫霓?」
另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粗聲回答,「急什麼?總之,今天一定要把那個不肖女逮回去!」
言紫霓臉色全白了,她剛剛聽到自己父母的聲音。他們來得還真快!
看著言家眾人逐漸逼近,趙雲騰在她耳邊輕聲說:「看來妳只好去動物園看黑猩猩了,言博士。」
第三章
言紫霓臉色鐵青地坐在沙發上。一個月前,她就是坐在同一座沙發上對趙雲騰「表白」的,現在她卻只想掐死他。
由於趙雲騰的告密,言家父母對他感激涕零,異口同聲痛罵女兒人在福中不知福,找到這麼好的夫婿居然還逃婚傷他的心。在這種狀況下,當他表示願意負責照顧她一陣子,順便培養感情的時候,言家夫婦一口就答應了。
所謂「照顧」,說穿了根本就是監視。在婚禮舉行前的三個月,她得一直住在趙雲騰的公寓裡,當然,等婚禮過後,她更不可能住別的地方了。
言紫霓一轉頭,看到牆上那幅巨大的非洲草原照片。當她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時,確實是大大驚艷,但現在她實在很想燒掉它,因為它只會提醒她一個殘酷的事實--她的同伴們現在正在飛機上前往東非,而她卻只能困在這個充滿銅臭味的牢籠裡,跟她的夢想擦身而過。
無視她怨恨的目光,趙雲騰沉著地指揮著搬家人員把她的私人物品一一搬進客房,最後在旁邊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全搬好了,妳看看還缺什麼東西,儘管跟我說。」
言紫霓冷冷地說:「趙總裁,妨害自由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妨害自由?」他一臉驚訝,「我只是招待我的未婚妻來我家小住,這怎麼能叫妨害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