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低頭哂笑,她就是這樣,做事永遠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好像就是時間到了,所以必須這麼做。
就像那一晚月光下的求婚,她也是這樣理所當然的搶過他手中的戒指,逕自戴到手上去。
「你愛我,我也愛你,我想不出叫我們不要在一起的理由,所以好像只能嫁給你嘍!」記得,她是這麼俏皮的回答。
湯鎮權朝她走去,單可薇拎著裙襬遙遙領先,站在望得見湖邊的一棵大樹下,原本該有的一座鞦韆的木板已經斑駁破損,不過繩子看來還算牢固。
她二話不說的把殘破的木板卸下,脫下鞋子往繩索上一跳,像個孩子似的輕蕩著鞦韆。
「鎮權,快來呀!」他的動作永遠是沉篤的緩慢,她奮力朝他招手。
湯鎮權看著她像個擺盪的仙子,裙子在樹下湖上之間牽引著柔美的弧度,拗不過她的堅持和慫恿,他依著鞦韆的來去,順勢一腳踩上繩子接過掌控,她巧笑的雙手攀扶著他的肩膀,依偎在他胸膛前,情況美好得一如當年。
「還要再高一點!」她孩子氣的請求。
「好。」
他擺動著簡易的繩索鞦韆,將兩人送得高高低低,單可薇甜蜜的迎著風,忍不住笑得瞇起雙眸,一次又一次,清鈴般的笑容漫過整個湖岸。
忽地,她斂起笑聲,「權。」風迎來拂去,傳送著她的嗓音。
「嗯?」他臉上掛著久違的笑容。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放心的笑。
「……如果,一切可以從來,那該有多好?」她仰起頭望著他,泛紅的眼眶驀然落下一串淚珠。
他的心無端的揪扯起來,「對不起,可薇……」
九年前,維州發生一連串震驚全美的氰化物死亡命案,當時投身警界的他全力追緝,拜媒體之賜,湯鎮權三個大字成了新聞報導上的常客,卻也讓他成為嫌犯鎖定的目標。
他萬萬沒有料想到,幾個月大的兒子,竟會成為歹徒用來報復他的工具,還來不及長大看見這個世界,就這麼氣咽命絕在父母極力為他打造的溫暖家中,他怎麼也忘不了那小小的身軀躺在冰冷解剖台上的景象,這是他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自責。
心痛之餘,千頭萬緒的他自知沒有能力可以縝密保護可薇的安全,才會殘忍的選擇離婚,和她徹底畫清界線,就在她最脆弱的時候。
「如果分離是唯一守護的方法,那麼就讓我們永不再見。」他這麼說過。
單可薇揚手摀住他的嘴,「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也不想再聽你說分離是唯一守護的方法,九年了,我們還要浪費多少時間?」她語調哽咽。
他沒有回答,騰出一隻手攬在她腰際,把無奈的歎息拋向天際。
這廂,追逐湯鎮權離開爆炸現場的朱書珊也把車子停在前往菲爾松柏樹林的大馬路旁。
「奇怪,人呢?沒錯啊,明明是這輛車。」她以為自己又把人跟丟了,如果這種事情一天發生兩次,她真的會羞愧得切腹自殺。
她在車子四周打探一會兒,捺不住好奇,她謹慎的掏出手帕捏住門把,小心翼翼的打開車門查看,思索了下試著轉動車鑰匙想發動引擎,機伶如她很快就從儀表板上得知訊息,「哼,還真隨性,車子開到沒油,連鑰匙也沒拔。」
找不到可以證明車主身份的證件,她關上車門在四周踅來走去,等了半天,她揣測著湯鎮權是否和那名女子沿著大馬路走去,然而視線下意觸及路旁像被踐踏過的草叢,她有了另一個想法,回到自己車上抓起相機,遂往草叢走去。
「我說過我是認真的,這下你們總該相信了吧?」她自言自語的道。
只差沒有披荊斬棘,她滿頭大汗的越過重重的枯枝雜草,遠遠的,就看見鞦韆上相依偎的兩個人。
男人毫無疑問是湯鎮權,至於那小鳥依人的女子朱書珊始終看不到她面容。
基於女人的直覺,她知道那女子和湯鎮權定是關係匪淺,當下,她拿起相機,無聲無息的捕捉了這難得一見的畫面。
「快讓我看看妳的小臉啊!」朱書珊口中喃喃有詞。
許久,只見湯鎮權滿是柔情的吻上了女子,她更加確定自己的揣測,心想,被動苦等也不是辦法,她決定從外頭的車輛下手,一定要找出這個女子的身份。
收起相機回到車旁,她抓起手機撥了一組號碼,「我是Susan,幫我查一輛寶藍色的Volkswagen Passat V6,車牌號碼是XC-1729,我要知道這輛車的車主是誰。」
掛上電話,她揚起一抹笑,暗自思忖,「如果我送來一桶汽油,不知道湯鎮權看到後會有什麼反應?」
半晌,「好吧,就當作是我今天日行一善吧!」她開著車子往加油站去。
一想到湯鎮權可能露出的困惑表情,朱書珊就忍不住想大笑,就當作是對湯鎮權蔑視她決心的一種回報吧!
第三章
陽光透過紗幔,亮了一室,叫人再也無從躲藏的面對。
緊閉雙眼,饜足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單可薇伏在湯鎮權寬厚結實的胸膛,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乖巧得像隻貓,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這樣一輩子不醒來。
粗糙的大掌摩挲著她的背脊,對那絲緞般的柔嫩肌膚愛不釋手,兩人挨得緊密,連一絲空隙都找不出來,呼吸依著呼吸。
忽地,擱在床頭的手機響了,擾亂了一室的愜意。
「唔……」單可薇微凝眉,埋怨這電話來得不是時候。
安撫的拍拍她,半坐起身,湯鎮權大手將手機一撈,「喂,我是湯鎮權,沒關係,你說……」聲音沉篤。
她挑起眉眼,睞了去,瞧他原來溫柔的面龐開始變得嚴肅,聆聽越久,臉部線條漸趨僵硬,光用膝蓋想,她也知道鐵又是工作讓他收拾起曇花一現的溫柔。
半晌,他結束對話,不吭一聲的鬆開對她的擁抱,逕自起身著衣。
失去他的溫度跟依靠,單可薇再也睡不著了,索性圍裹著涼被坐起身,雙手圈縛著自己,不發一語的望著他穿上衣服,心裡卻是怏怏不樂。
她知道他又要開始工作了,分屍案一日不破,維州的民眾就不能放心。
「不多睡一會兒?」整裝完畢的湯鎮權回過頭來說。
她搖搖頭,「不困了。」
兩人目光凝望彼此,下一秒,一個箭步,他上前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好好照顧自己,小璽還是要讓妳多擔點心了。」
她眼眶一紅,往他懷裡蹭了蹭,吸吸鼻子壓抑那股酸楚,「你才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跟單璽都會好好的。」她忍著哽咽。
瞧她,都為人母了,還是這般嬌嗔依賴的像個小女孩。他露出滿是憐愛的笑容,大掌探入涼被,貪戀的輕撫過她敏感的腰際,啜了一吻在她頸上,「我走了喔,妳昨晚沒睡好,再睡一下吧!」
方要鬆開她,單可薇一個心急,顧不得涼被下的赤裸,趕緊捧住他的臉龐,急急的獻上一個吻,只為多留他幾分幾秒。
恁是濃情激烈,昨夜的一切又在彼此間鮮活起來,直到……
「爹地,我……」活潑的單璽沒頭沒腦的闖入。
見狀,先是抽了一口氣,接著趕緊轉身摀住眼睛,然後縮著脖子等著挨她娘親的罵,因為,非禮勿視嘛!
攪和鬼,什麼時候不來,淨挑這時間!素有卡拉波斯魔女之稱的阿娘,應該會這樣叨念她了吧!
苦等不見斥責,她納悶的偷偷回身,方見吻技高竿的老爸結束了這記纏綿,不忘順手帶上涼被裹住媽咪的婀娜,而媽咪正迷離酣醉得尚未回神呢!
忍俊不禁,單璽放肆的笑了笑,不意,笑聲傳到單可薇的耳裡,只見眸光一閃,她難掩嬌羞的睨了女兒一記白眼,兩頰酡紅得像晚霞。
「小璽,今天這麼早起?」湯鎮權轉身擰了擰女兒的俏鼻。
跟可薇一樣,這孩子有個巧致的鼻,叫人忍不住想擰一把。
「我也不想啊!還不都是因為派翠西亞,沒頭沒腦的一大早就打電話吵我。」高高噘起的嘴巴恁是委屈。
「派翠西亞?告訴爹地,她為什麼吵妳?」他蹲下身,輕撫女兒的臉。
「因為她知道媽咪鐵定會臭罵她一頓,就叫我幫她轉告,她說今天有媒體要來潘芭杜採訪,要我提醒媽咪準備。」
基於保護心態,也為了保留潘芭杜最神秘的色彩,單可薇並不喜歡邀請媒體來潘芭杜採訪,如果說潘芭杜能聲名遠播,那是因為在業界表現出色,絕對不是靠媒體的炒作才有今天。
偏偏派翠西亞老跟她唱反調,成天大肆倡導要利用媒體讓潘芭杜的聲名再創高峰,早知道她應該在派翠西亞第一次提議時就嚴格阻止。
「又是媒體採訪!她到底在搞什麼鬼,我不是交代過她,潘芭杜不需要再接受媒體採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