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眉頭微微一皺,形成一個川字。
看到這雙散發著凌厲寒光的眼睛,雲深深的心中敲起了小鼓,她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人,但她知道,這一次想要安然而退可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她孤身一個女子,出現在茶樓就已經很不尋常了,何況,在這高手的眼中,她身懷武藝的事實可能瞞不過。
怎麼辦?
「娘子,出了什麼事嗎?」
雲深深轉過頭,吃驚地看著這個說話的人。如果她剛剛沒聽錯的話,他在叫她娘子!
「不是叫妳在雅室等我嗎?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我就聽到轟的一聲,這個人就跌了進來。」她期期艾艾地說。
「這幾位爺,剛才我幫我娘子去買點心去了,不知道竟會發生這樣的事,她顯然嚇壞了。」洛清華溫和地道。他今天改了裝束,穿著一件素面長袍,眼中一派清和,看上去和一個文弱書生並無二樣。
搜索屍體的人在此時站了起來,對著擋著雲深深的男子說了幾句。
男子情緒明顯變得不耐煩起來,低沉地自語了一句,「難道又是幌子?!」
「幾位爺,小人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洛清華一說完,拉著雲深深就走,快步出了狀元樓後,就拐到一個小巷子,然後趁著四下無人,兩人施展輕功,急速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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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兩人回到雲深深那間陋巷裡的屋子時,雲深深劈頭就問。
「這話應該是我問妳才對,雲姑娘,妳不可能真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是剛剛曬了太陽,還是怎麼了,他臉上居然泛著可疑的紅暈,只是他眼神如刀子一樣落在她的身上,彷彿可以看穿她心底的秘密。
雲深深並不知道,洛清華的心裡還在為著自己那句脫口而出的娘子而怦怦直跳著。她只是在想,那個玉珮和那些話,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含意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去那裡等你。」她一雙眼睛如水一般看著他,「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他覺得臉上熱度更甚。要如何啟齒他其實早就到了,一直在偷偷地看她,所以她那些小動作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算了,反正瞞也瞞不過你。我可以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雲深深眼裡精光亂閃。
洛清華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心中一定在打什麼恐怖的主意。只是,他的直覺為什麼會告訴他這一些呢?
「什麼條件?」
「讓我待在你身邊,你所做的事,我也要參加。」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脫口拒絕。
「你擔心我拖累你?你放心,我的武藝自保綽綽有餘。」
不是的,他只是害怕和她在一起,因為看到她,自己的心就亂了……只是這些話,他要如何說出口呢?
「如果你不答應,」雲深深輕巧一笑,從懷中掏出那塊玉珮,「我現在就捏碎它。」
「雲姑娘,妳別胡鬧。」一見那玉珮,他心中猛然一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沒想到,全天下都在找的東西落到了她的手上。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她挑眉問道。
「妳不怕我答應過後又反悔?」他淡然反問。
「你不會的,因為你是君子。」
「只認識一天,妳就知道我是君子?」
「因為我知道,一個人可以忘記過去,但不會改變本性。」雲深深將玉珮送到他面前,「你是一個君子不是嗎?」
洛清華看著這塊玉珮,他知道,只要他接過,就代表著他承諾了她。
她在笑,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奪目,很美也很有自信。
真的不知道她這份自信從何而來,但他知道她是對的。
他伸手接過這塊玉珮,許下一個對她的承諾……
「妳知道今天出現在狀元樓的那些人是誰嗎?」洛清華迎上她的視線。
雲深深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長歎一聲,「是錦衣衛。看樣子,這件事已被朝廷知曉,怕是不能善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
「那聽為兄的慢慢道來……」洛清華難得地開著玩笑,並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惠帝的寶藏?!真的有這種東西存在?」雲深深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苦呢?」
「雲姑娘,妳有所不知。重要的不是寶藏本身,而是寶藏所蘊涵的意義。」
「什麼意義?我只知道錢財乃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一臉鄙夷地說。
「對江湖人來說,一筆寶藏意味著不必再過刀頭沾血、不知明日的日子,何況那個寶藏裡還有傳說毀於皇宮大火的傳國玉璽。」洛清華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她。
「原來如此。」雲深深感歎道:「誰不想大富大貴,揚名天下?」
「只怕還未到那一日,就先送掉了自己的性命。」他冷冷地說了一句,「世上多庸人,無非名與利,原本無是非,奈何一個貪。」
既然你對此並無興趣,為什麼還要插手這件事呢?雲深深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他也許沒興趣,但祁月教就不一定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只會讀書,每天喝藥的藥罐子了。
他是祁月教的聖使大人,他叫洛清華。
別過臉去,她不讓自己的心思讓他看見。
「雲姑娘,我看妳還是做男裝打扮好了。」洛清華沉吟片刻後說道,「妳的臉已經讓錦衣衛的人看到,我怕將來會有麻煩。」
「好。」她爽快點頭。反正,他已經看到了她原本的樣子,要不要將那句看到她的真面目就要娶她的戲言告訴他呢?那準會嚇到他的。
「叩叩叩--」敲門聲在此時響起。
雲深深這才醒悟到,自己好像已有兩天沒去開店做生意了呢?
「誰啊?」她出聲問道。
「小的是周大人的家僕,送請帖過來的。」門外的聲音恭敬有禮。
是周復景與秋霜冷,那一天遇到這兩人,他們曾說過安頓好之後,會請她過府一聚,沒想到這麼快。
她打開門,接過青衣小僕送來的粉色素花帖子,展開一讀--
深深賢妹,我與夫婿將於六月初六下午酉時在應天府外靈谷禪寺舉辦素齋詩宴,請妳一定務必賞光。
秋霜冷
素齋詩宴?這個秋霜冷嫁給了周復景之後,不僅放下了江湖生活,還將這官夫人當得有聲有色。新官到任與同僚交好,請客吃飯在所難免,不過選在靈谷禪寺辦素齋也算是匠心獨具了呢。
「回去稟告你家夫人,說我一定到。」
「是。」青衣小僕朝她福了一福,轉身離去了。
雲深深闔上房門,心中突然湧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那首詩,隱約帶著佛經意味,莫非與應天府的佛寺有開。
「妳在想什麼?」洛清華看著她一臉變幻莫測,顯然有心事。
「沒,沒什麼!」雲深深搖頭。
這一場齋宴莫要吃出什麼事端來才好……
「那我先告辭了。」天色不早,他們倆雖說是江湖兒女,但怎麼說也是孤男寡女。
「吃過晚飯再走吧。」站在他面前,她一臉笑意的提醒,「不要忘了,我們現在是同盟。怎麼,你怕我在飯菜裡下毒啊?」
為了證明自己不怕這個牙尖嘴利、古靈精怪的丫頭,洛清華毅然決然地留了下來。
他看著雲深深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的身影,心中不禁變得異常柔軟起來,許久都沒有動過的情緒彷彿在見了她之後全都跳動起來。
好像……這片刻的安詳與寧靜才是他真正嚮往與追求的,這樣平凡的溫情與溫暖,遠比那些什麼江湖、教義與財富更要來得寶貴。
「傻看著我做什麼?要來幫忙嗎?」雲深深突然回過頭朝他說了一句。
「我不會。」他有些慚愧地笑笑。
「也對,堂堂祁月教的聖使,想必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揶掄地道,「那麼,幫我拿碗總可以吧!」
洛清華走到廚房,從灶台前的櫥子裡取出幾個碗來。與她住的這個簡陋的地方不同,她用的食器倒是精美非常,玉雕雪刻,晶瑩有光,上面用湛藍的顏色繪著纏枝的花紋,一看就不像凡品。
他無意識地拿起來放到眼前,還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那潔白的瓷碗發出一陣如冰似玉的聲音。
正在做菜的雲深深抬起頭,看著正出神注視著那幾樣瓷器的洛清華,他的眼睛透出迷離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遺忘了什麼。
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碗放到了桌上。
他還是沒有想起來,她所用的瓷器全都是她特地去挑選謝家窯出品的瓷器啊!
心中一悶、手上一抖,手中的盤子就應聲摔到了地上。
雪白的碎片散落一地,心比這碎片還要碎。
「妳怎麼啦?」洛清華吃驚地看著剛剛還神情開朗,卻在頃刻間就變得憂鬱的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