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真不曉得跑了多久,街上的行人頻頻對她不打雨傘不穿雨衣的怪行行注目禮,可她卻一點也無視於這些人的目光,心裡的憔悴和裂痕,遠比這些來得令她疼痛……
大雨下的車站顯得朦朧,那急奔之下濺起的水花成了一種突兀的保護膜,秦真真已分不出在眼中的是雨還淚,可她心中卻有一股堅定的想法慢慢湧起--
逃。
她要逃,永遠離開這些是非之地!
第七章
八個月後。
艷陽天,炙熱的陽光在淳樸的南部肆虐。
「阿妹,剛剛三碗湯麵好了沒?」四方格局的整齊小麵館裡人聲鼎沸,電風扇和冷氣雙管齊下,卻擋不住裡面的人氣旺盛。
「哦!來了!」
湛藍布簾下探出一張清秀小臉,素淨末施半點脂粉,因為忙碌而漾著健康的紅暈,黑長的秀髮整齊地盤成一個髻,一張木盤上三碗湯麵俐落上桌。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秦真真將碗擺上桌,一旁微笑示意。
「哎呀,我說老闆娘,從你們請了阿妹之後,你們的面變得更好吃了說!」客人笑著調侃老闆娘,一邊享用著熱騰騰的美食。
「是啊是啊,我也好高興阿妹來我這兒幫忙。」微胖和善的老闆娘也笑著回應客人。「又勤快,又溫柔,減輕了我好多負擔啊。」
「是老闆娘心地好,」秦真真微笑以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要不是老闆娘好心收留我,我早不曉得流落到哪個街頭去了!」
「來來來,先坐著喝杯茶,休息一下。」老闆娘端了一杯水給秦真真。「小心別忙壞了你肚子裡的小寶貝,改天我殺隻雞來給你好好補一補。」
「謝謝老闆娘。」秦真真握著那只溫熱的杯子,一股暖暖的感激之情溢滿心頭。
現在的日子雖然過得十分平淡,卻多了心靈上的安詳,秦真真當初從那個是非之地逃了出來,一無所有又茫然,一心只想離開那個令她黯然心碎的北部,於是買了張車票到南部來。
幸好遇到了麵攤老闆娘收留自己,在此吃住一段日子之後才發現自己懷了孩子,只得謊稱孩子的父親早已過世,自己出來打拚生活。
好在她的肚子看起來一直很小,老闆娘才肯放心偶爾讓她幫忙一些事情。
她再也不要捲入是非之中了,她要平靜過日。撫著她隆起的小腹,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將是那一段虛無縹緲、鏡花水月的幸福最後的見證和禮物。
她深愛的那個男人,一定不能原諒她的欺騙吧?每每想到那些往事,雖然甜蜜,但那草草收場的結局卻又令她淚流滿面,但她能怪誰?
原本這出幸福戲碼就沒有她的戲分,是她硬要入鏡,一起演了一出不屬於她的幸福肥皂劇……現在被踢出劇外,她也不能怨些什麼。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時,她想到那張俊美的臉龐,那雙炙熱的雙眸,所有的心又會糾結在一起……
所以她不願意看電視或接觸報章雜誌這些媒體,就怕不小心會觸碰到她心中那份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思念,引發她胸口的疼。
就讓她在南方,永永遠遠埋葬所有回憶……
「哦,對了對了,最近哪,電視台的人打電話給我哩!」話鋒一轉,老闆娘興奮的說起。
「電視台?電視台找你要幹麼?該不會要挖你去當丑角吧?」一桌的客人聽到這消息,忍不住也消遣了老闆娘一下,霎時間滿屋子吃麵的客人,全被這句話給逗笑了。
「要死了,才不是呢!」
「那不然是為哪樁?」
「切!講出來會嚇死你們!」老闆娘笑罵著這些老客人,拍著胸部驕傲地說:「是因為我的面實在太好吃了,遠近都馳名,這麼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就想來採訪啦!」
「是嗎?那這樣的話你和阿妹就都出名了!」另一桌的客人也跟著起哄地說著。「阿妹可要好好打扮,你可是這家店的面西施咧!」
「對啊對啊∼∼」
「我……」秦真真訝異地睜大眼睛。
「對啊!你長得這麼漂亮,再加上老闆娘替你化個淡妝,鐵比那些俗氣的女明星好看多了!」客人們笑著讚美她,卻沒看到秦真真心裡的結都揪緊了起來。
哎呀,怎麼會有電視台的採訪?秦真真困擾地皺起了眉頭,會不會被認識她的人看到啊?心裡的擔憂令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行行行,那天我一定會把阿妹打扮得漂漂亮亮,讓全國的觀眾都看得到她漂亮的臉蛋!」老闆娘夠義氣地友情贊助。
秦真真摸著她看起來不是很大的肚子,懷孕都已經快九個月了,偏偏原本平靜安全的感覺又慢慢地被那股陰影給蒙上……
*****
掌聲如雷。
所有的人都為他的成就喝采,他,柳非凡,是站在眾人之上的,沒有人能凌駕他,他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樣,都是上上之選……
「我要把我今天所有的成就歸功於我的妻子。」
他高興地站在台上宣佈,並且拿出那條晶瑩剔透、燦爛奪目的項鏈,深情地說著:「明明,這是你該得的--」
「明明?」
眾裡尋妻千百度,卻不見伊人芳蹤。柳非凡連忙跑到台下找尋,終於找到背對著自己的她……
「明明!」他再度大喊,但她卻對他不聞不問,逕自往會場出口方向走去。
「明明,你怎麼了?快回答我啊!別走!」他奔了過去,緊追著愛妻,最後將她抓住,卻只看見她小臉上面無表情。
「我不是明明。」她的聲音聽來冷淡無比,大大的水眸裡不再似往日深情款款。
「你胡說些什麼?」他笑了出來。「別開玩笑了,你不是嗎?」
「誰跟你開玩笑?我是秦真真。」
她水眸冷冷地看著他,那樣的冷彷彿兩人是陌生人,那一眼,看得柳非凡心驚膽戰,那眼神,有怨、有恨,有--
「喀登!」
猛然的一個晃動,柳非凡被驚醒。
「抱歉,老總。」坐在駕駛座位置的方人育對睡眼惺忪的主子說聲道歉。
「這條路實在太難走,柏油還沒鋪好,所以會凹凸不平。」
烈日當頭。
冗長的路程像是散著熱氣煎烤的白帶魚,熱得讓城市看起來像縹緲朦朧的海市蜃樓。
眼前的風景飛快地閃過,在柳非凡的眼中看起來好像每個植物都要燃燒了起來。
「不要降子咩∼∼」方人育鬧道。
一秒鐘,兩秒鐘。柳非凡那張人見人愛的臉皮怎麼一個臭字了得?
「哎唷∼∼求求你不要再生氣了,結塞臉真是浪費你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啊,老總!」斜眼瞄到了主子臭著一張臉,方人育可是很識相地說著玩笑話逗弄主子開心。
「是你自己答應人家製作人說要跟他們一起下來南部散心的,快到了快到了,擺個笑臉咩∼∼要不是因為我們會開晚了,也不會因為趕不上飛機要自己開車來。」
嘖嘖,柳非凡那張俊臉還是一樣臭,可見他的心情極度不佳。
「如果有個秘書那就好多了,至少他可以幫我們把時間控制好……」方人育話才剛出口,馬上就後悔極了。
真該死,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因為你說以後跟他們電視台有廣告的契機,我才會想南下的。」柳非凡瞪了一眼冒冷汗的屬下。「如果談不攏,一切你負責!」
被老闆猛力炮火打到,這下子方人育噤聲了。看到老闆這副模樣,想必又是想起了不該想的人,夢到了不該夢的事。
*****
從那天發生事情算起,秦真真已消失了八個月。
這個小女人匆忙地走入了自己的世界,又匆忙地離開。她就好像火花一樣美麗燦爛,卻在最美麗之際消失得令人措手不及,就連她的衣角也來不及抓住。
他瘋狂地找尋她,這九個月來媒體鬧得風風雨雨,大家都說桃花大總裁柳非凡這次栽在女人的手上了,娶到一個假小姐。
可連他自己都意外的是,他竟然不在乎媒體寫了他什麼!明明關於這場眾所矚目的婚姻,他應該是很好面子的,但他卻沒有在這樣的打擊下憤怒或是想作出任何回應,他只是……
只是瘋狂找尋那個離開他的倩影。
但在這塊土地上,秦真真好像就此消失了。任憑他動用所有能用的搜尋管道,就是沒有辦法找到她的任何蛛絲馬跡。
午夜夢迴,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更加懷念她的軟香溫玉。秦真真走了,可她也把他的心給帶走了,剩他一人被孤獨吞噬殆盡……
有時候他會開始恨起那些多事的女人,為什麼要拆穿秦真真假冒的事情?他寧可娶的是這個貼心的小女人,也不願去管真相為何。真相一定比較好嗎?愛他關心他的人是秦真真,是這個女人,而不是什麼真或假……他只明白這個小女人是真心對他好的!
*****
這些日子以來仍有人覬覦著自己,然而對柳非凡來說,自己的心房早已住滿了秦真真的模樣,他又怎能再讓第二個房客進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