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浪費十五秒了。」霍靳幫她計時。
「我、我真被你氣死了!」朽木不可雕也,霍沛放棄,甩門而去。
獨留下的霍靳,面對一室的冷清並不以為意,只是在霍沛的一番話之後,再拿起報刊,他再也無法像方纔那樣的專心研究,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嘴上說不參加,可是在霍沛憤然離去後,霍靳沒多久也跟著出門了。
很難說清楚那種心態,可是他念頭一轉之後,便決定要去看看那」家五口」,也決定在這一家五口進駐御家祖宅、抹去御風行曾經存在的證明之前,再去他的房裡看一看……駕著小跑車,霍靳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一廂情願。
之前一直不願面對御風行的死,他因此不再踏進御家祖宅一步,現在才想到要去看看,說不定御風行原來的房間早被這即將進駐的一家五口給擅自改掉了。
不過就算明知有這可能,霍靳還是不改決心,朝著御家祖宅的方向前進。
這一年以來,霍斬變了,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變與不變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頂重要的事,他並不在乎。
但他不在乎,不表示其他的人也都不在乎,較為親近的身旁人已經快要受不了現在這樣的他。
沒錯,基於承諾,他確實是打起精神、振作起來,看起來彷彿什麼事也沒有一樣的過日子。
就連外表的模樣也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一樣冷冷的、酷酷的,一副不太搭理人的欠扁模樣……當然,也沒人真的敢扁啦,他大哥從以前就是一副黑道角頭老大的冷酷德行,現在又更加變本加厲,誰敢招惹他?
是的!變本加厲,說起來就是變本加厲的問題。
雖然一切彷彿沒什麼變化,就如同御風行猶在世時一樣,霍靳如常的作息,可只要是熟識他的人都知道,那些個「如常」,只是為了他的承諾而做到,真正的霍靳,已跟一年前的他不一樣了。
不再只是因為懶得講話而少言,他的冷,是打心底散發出來的感覺,臉上的表情比以前更少了,嚴峻的面容更顯得不近人情,或許是沈穩、難以捉摸,可與其要說是沈穩、難以捉摸,倒不如說他越來越不見人氣,讓人弄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就像個機器人!
這是週遭親近的人一致的評語,卻又不好說些什麼,畢竟他能吃能睡,照常的上學、一樣的生活作息,這樣要說他什麼,!
再者,他老大自認為做到了承諾,根本不甩任何人想進行的勸說,常常在旁人才剛開口起了一個頭,他已經轉身就走,這樣的他根本沒人能說他什麼。
除了叨念他他會走人之外,若有人提到御風行、提到他的死,霍靳一樣會轉身走人,嘴上雖然沒說,但大家都知道,他拒絕接受御風行的死,即使過了一年也一樣,他不接觸……事實上是連聽也不聽任何有關御家的事情。
今夜拜霍沛鍥而不捨的勸說,事情總算有一些些的轉變,因為御青榮一家五口的關係,霍靳終於踏出第一步,承認、面對御風行死亡的第一步。
只是……只是蟄伏了一年,連畢業舞會都蹺掉的他,已經有些不太適應那種太過歡樂的場合。
通過大門的守衛後,停好車的霍靳沒驚擾任何人,由花園迴廊繞到屋後頭,直直來到一株老樹下,沒有半分遲疑,霍靳開始爬樹。
他從小在一這邊混到大,對御家祖宅的地形,要說熟悉,恐怕比新加入的御家五口還要熟悉。
這棵老樹正好長在御風行房間的陽台外邊,十來歲的時候,他跟御風行要是無聊,就會從這棵樹爬上爬下,進出御風行的房間,有一度甚至考慮要在這樹上搭建一座樹屋,只是御長夫不肯點頭答應而作罷。
沒三兩下,霍靳上了陽台,如同御風行在世時,雕花的玻璃門窗並沒鎖上,他悄然開了窗,在黑暗中摸進他睽違一年、深藏在他記憶中的房間。
房裡點著一盞小燈,就像以往,只要天黑了,不管房裡有沒有人,御風行總要點著一盞小燈,即使睡著了,也不容那昏黃的燈光熄滅。
霍靳知道,那是因為他怕寂寞、他怕黑,所以由著一盞暈黃的燈光迎接他,在黑暗中陪著他。
想起御風行,霍靳悄然一歎,等到雙眼適應這昏黃的燈光,他開始打量週遭……很讓人意外的,沒變,這房裡頭的擺設竟一點都沒變,為此,霍靳心裡覺得好過了一些,突地他頓住了,視線在看見床上明顯的隆起時僵住。
有人?!
這認知如同一道雷直直劈進他腦裡,知道御家人任由其他人進駐御風行的房間,一股怒火從霍靳的心裡蔓延開來,燒得他眼前一陣紅霧,若不是還有幾分自制力,握緊雙拳的克制自己,恐怕他真要失去理智,欺上前先痛揍那人一頓……「誰?」似是察覺有人,床上的人困頓的發出疑問。
霍靳愣住,因為那聲音。
這聲音……不!不可能,只是相似……只是相似而已……在霍靳說服自己的同時,床上的人發現霍靳高大的存在。
「是誰?」一邊適應房裡昏黃的燈光,床上的人一邊坐起身來,想看清那身影是否屬於幻覺,要不怎動也不動的杵在那兒。
就著微弱的光源,霍靳看清那張臉,震驚得無法一言語。
死人……死人復活了!
第七章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不動。
看著那熟悉的面容,霍靳完全無法思考,在他意識到之前,一步又一步,他像抹幽魂般的朝大床的方向一刖進。
「御……」在他輕喚出聲的同時,一個使勁,他用力的將床上同樣一臉震驚的人給緊擁入懷。
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竟然還有一天,能有這麼一刻再見好友……不!不對!這不可能!
除非見鬼,不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理智的那一面很快的壓過一時的衝動,霍靳放開懷中的人,伸手朝牆邊的開關一按,室內大放光明──是御風行,是御風行的臉、御風行的感覺,但……不對!那輕薄俏麗的娃娃頭髮型,純白色帶蕾絲花邊的棉質睡衣,再依那起伏不大,但仍然可以看出的胸前曲線……這人不是御風行,她不可能是他!他也不可能是她!
「靳……」幾不可聞的低喃由女孩口中輕逸出,她愣愣的看著霍靳,蒼白的面容有著不下於霍靳的震驚。
沒想到,她沒想到兩人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的……過於震驚的霍靳沒聽到那一聲形同於無的輕喃聲,他看著她,一臉的古怪。
「御……」看著她,霍靳困難的發聲。「澄雲?」
澄雲,是這個名字吧?並不是很確定,但他依稀記得,在少數又少數幾次聽見御風行提起雙胞胎妹妹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叫她的。
還有呢?以前御都說了這個妹妹什麼,霍靳飛快的在腦海中搜尋有限的資訊,但……非常之可惜,想半天之後,霍靳不得不承認,除了體弱多病跟依稀記得的名字之外,他對好友的孿生妹妹一點基本的認識都沒有。
講的遜一點,他還是到今天才知道,好友與孿生妹妹的長相竟如此相似。
有這種事嗎?
霍靳忍不住開始懷疑,畢竟在他所知的範圍內,通常這種龍鳳胎的孿生子,因為異卵雙生、因為性別上的不同,就算因為血緣的關係而產生相似度,但那絕對不比同卵雙生子,在相似度上絕對是有限的,不是嗎?
可是……可是這個御澄雲……老天,她跟她哥哥御風行長得幾乎就要一模一樣,就算是同卵雙生子,長大後要相像到這種程度,恐怕都是少見,更何況他們是俗稱的龍鳳胎,是性別完全不同的異卵雙生子,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霍靳感覺自己讓一團迷霧給包圍住。
不對勁,他覺得很不對勁,那種感覺就像是瀏覽一幅完整的拼圖,可卻在突然之間,讓他發現到幾個陰影部位還缺了幾塊的感覺。
「靳……哥哥?」御澄雲開口,很生硬的加了哥哥兩字,一臉僵硬的問。「你來參加宴會的嗎?那你恐怕走錯地方了。」
「你知道我?」霍靳揚眉,慢慢的冷靜下來。
「哥哥常提起你。」御澄雲斂眉,低聲道。
「御他常跟你聯絡?」霍靳不信。
「哥哥寫信,他寫信給我,而且他把日記留給我。」上御澄雲低聲道。
「日記?」霍靳臉上的狐疑更甚,他從來就不知道御風行有寫日記的習慣,很自然的要她拿出來證明。「在哪裡?」
「我燒掉了。」她接得極順口。
低垂的眉睫,十五度微傾的角度上個表情……讓霍靳狐疑的皺起眉頭。
這絕不是什麼見鬼的移情作用或什麼的,他確定,非常的確定這個表情是他所熟悉的,以往每當御風行想粉飾太平、欺上瞞下、唬住所有人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他熟到不能再熟的神情姿態,他絕不會錯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