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嚥下口水,艱澀開口。「凱柔姊呢?我是來找她的。」她刻意強調,不許自己輕易受他影響,然而因為他的出現而心跳加快,卻是不爭的事實。
殷凱臣不回答她的問題,他瞇著眼,教她看不清他的情緒。
以前的殷凱臣不會有這種表情。他總是面帶微笑,儘管笑得並不真誠,但是可以讓人沒有防備地靠近。然而,現在的他,瞇著一雙察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像蒙上了一片烏雲似的,淡淡扯開的嘴角,掛著一抹冷淡譏誚的笑。他曾經像個十八世紀的法國貴族,此刻卻像一頭以得體的衣著偽裝的野獸。
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傅亭嬅沒時間察覺自己竟然有些關心他,因為他正將兩手插進口袋,步步朝她逼近。強烈的壓迫感襲來,陰影逐漸籠罩了她,她節節後退,最後整個背部貼在牆面上,已經退無可退。
他離自己好近、好近,以往讓她感覺到溫暖的胸膛,清淡而好聞的男性氣息依舊,瞬間便教她記起,從前自己有多麼喜愛窩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彷彿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了……
該死的,怎麼會想起從前的事呢?
傅亭嬅閉了閉眼,心下有些憎惡起自己。
「東西……是你要的嗎?」
一睜開眼,才發現他竟近在咫尺,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與他的交融在一起。有些困難地吞嚥口水,傅亭嬅避開了他讓人心慌的呼吸,力持冷靜而冷淡地說:「這不關你的事吧?」
殷凱臣眼神一黯。「姊夫關心你不為過吧?」
姊夫?又是姊夫!
傅亭嬅情緒激動,胸口起伏不定。她怒視他幽暗的瞳眸,反唇相稽。「你現在做的事,是身為姊夫應該做的嗎?」
殷凱臣沒理會她說的話,反而略低下頭,與她眼對眼。「事後避孕藥?是你自己需要的嗎?是外頭那個傢伙要你來拿的嗎?你跟他發生了什麼事嗎?否則為什麼需要這種東西?」
傅亭嬅呼吸一窒。
他……他在這裡多久了?為什麼知道是阿南陪她過來的?難不成……難不成從她還沒來之前,他就已經在這裡守株待兔了嗎?
「怎麼不說話?默認了嗎?」他的氣息變得粗重,似乎極力在克制從心底焚燒而上的憤怒。
她的眼神轉為冰冷。「從你背叛我的那天起,你就沒有資格干涉我的事情了,姊、夫。」她刻意強調那刺耳的稱呼。天知道要說出那兩個字,必須用去她多少的力氣。
殷凱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幾乎要貼上她的唇,危險地低語:「如果我說我非干涉不可呢?」
傅亭嬅不禁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今天我要跟誰接吻、要跟誰上床,那都是我的事。也許你該祝福我才──」
她話未說完,便被殷凱臣突如其來的吻給打斷了。
「唔……」傅亭嬅驚喘出聲,用盡所有的力氣推打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離,不許自己受他影響。
殷凱臣幾乎是懲罰性地不斷掠奪她甜美的唇,以男人天生的力量,將她壓制得無法動彈。
下一秒,彷彿火焰一般的舌,硬是突破她緊閉的唇,成功進犯,逼她喚醒從前的甜蜜記憶……
她真的和那個小子發生了什麼事嗎?光是想到她上門來,卻是要找凱柔拿那種東西,一股憤怒就不斷自胸口焚燒而上。
那把火就像頭憤怒的野獸,吞噬了慣有的自製與冷靜,他必須隱忍著,靜靜等待她上門,卻看見她和別人摟摟抱抱的親密模樣──
該死的,他竟然會去吃一個小伙子的醋?!
殷凱臣摟著她的手臂越收越緊,教她快不能呼吸。
傅亭嬅覺得好悲哀,無論自己有多恨他,無論他怎麼羞辱,自己卻還是臣服在他的親吻之下,她想抗拒、想逃離,卻逃不了自己心中的渴望,迷失在他所製造的驚濤駭浪裡。
過往的感情張開了一張密密的網,把她緊緊地纏住,難道她真的掙脫不開嗎……
殷凱臣離開她的唇,卻依然眷戀地輕啄粉嫩的臉頰、耳畔,最後在纖細的頸項留下一枚血紅色的烙印。
拉開一些距離,見她紅著嬌顏,緊閉雙眼,被吻腫的唇紅似火,還不停輕喘著,高大的身軀倏地緊繃。
傅亭嬅要自己必須冷靜、冷淡地面對他,儘管……儘管剛剛她有多麼投入在這個吻當中,都不能再任他擺佈了,否則……最後受傷的一定是自己。
她才緩緩睜開眼,一抬眸,卻不期然撞進他複雜難解的眼眸中。
他眼中寫滿了她無法解讀、無法參透的秘密……
就在傅亭嬅不由地觀察的時候,殷凱臣卻斂眼將情緒抹去,右手拇指輕揉著她脖子上清晰可見的吻痕,接著低笑出聲:「怎麼樣?你覺得我和他比起來,有什麼不同嗎?」
傅亭嬅聽了,一股羞憤漲滿了全身,她揚起發顫的手,毫不猶豫地揮手打偏他的臉,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響。
殷凱臣面無表情,偏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傅亭嬅握緊拳頭,用一種厭惡至極的語氣說道:「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從來沒有遇見你!」
扔下話,她不願再多看他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她的腳步倉促匆忙,在準備穿越一樓客廳奪門而出之際,卻被叫住──
「小嬅!」殷凱柔看她脹紅了臉,眸中有著淡淡淚光,心中明白剛剛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傅亭嬅根本不敢直視殷凱柔。「還有事嗎?」
殷凱柔看見她脖子上的印記,心中有些瞭然。「這個,你要的東西。」然後把一隻白色藥袋遞給她。
「謝謝。」看著白色藥袋,傅亭嬅才記起自己這趟來的目的,她迅速接過,然後匆忙告辭。「凱柔姊,我先走了。」
目送她匆忙離去的背影,殷凱柔不禁抬頭往二樓看去。
她真的不懂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在想什麼?
明明放不下這個女孩,卻又要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到底用意是什麼,她到現在都還猜不透。但是她希望他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不要造成兩敗俱傷。
第八章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劃破寧靜早晨的同時,傅亭嬅從床上翻身坐起,一手按著狂跳不止的胸口,頻頻喘息。
原來……是夢……
太真實了,不管是彼此交錯的呼吸,柔軟熾熱的親吻,都太過真實了,好可怕,幸好,幸好只是一場夢……
她連作了好幾個深呼吸來穩定情緒,這才接起手機。「喂?」
話筒傳來幾聲輕笑。「我就知道你又睡過頭了,還不快點起來,我記得你第一堂課是九點,再不起來,怪老頭一定會當掉你。下來吧,我已經久候你多時了。」
是阿南。傅亭嬅揉了揉額側。「我一會兒就下去。」
收了線,她又坐在床上發呆了一分鐘,這才下床。
小麥色的腳掌踩在米白波斯地毯上,一路進了浴室,傅亭嬅站在洗手台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已經兩年了……
時間就這麼地過去了,原本及肩的棕色頭髮長了,早已過了叛逆年紀的自己,也不再染髮了,現在看起來果真像個清純的女大學生。她不再飆車,心愛的重型機車轉手送給阿南。
也許是叛逆期已過,也許是徹底明白無論自己的行為有多麼離經叛道,多麼特立獨行,父母親依舊不會在意,也不會投以關愛的眼光,她放棄了,也學會不在意。
這段時間經歷了不少事情。她和阿南上了同一所國內大學,而蕾蕾早在高中畢業後就飛到巴黎投靠殷凱臣,在當地繼續升學。
想起那個遠在地球另一端的男人,傅亭嬅心裡不能克制地起了波瀾。
這些日子以來,她和他並非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畢竟他已經和傅亭媛訂婚了,偶爾回國和未婚妻小聚,總會來到傅宅坐坐,或者留下用餐。
每每在家中見到他,雖然與他沒有互動,而且隔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她卻依然不能控制自己心跳會瞬間加快的事實;尤其,當他偶爾投來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更是渾身顫抖,只想逃離現場。
而且,目睹傅亭媛挨坐在他身邊,一副小鳥依人羞答答的嬌羞模樣,她還是不好受,心彷彿被野獸的尖牙利齒不斷撕扯著,痛得她想落淚。
她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絕對不要再為了那個人而落淚,也絕對不許自己對他還有依戀,所以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好保有一些尊嚴。
傅亭嬅對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露出苦澀的笑。
居然夢到和他接吻……
她甩了甩頭,決心不去想。現在她不該把心思放在他身上,還是快點刷牙洗臉,換個衣服出門吧,免得因缺席而被當。
換上一身簡便衣物,拎起裝著書本資料和筆袋的包包,傅亭嬅越過一樓客廳,準備出門。
「亭嬅。」
叫喚聲使她停下腳步,略回過頭,她面無表情,也不應聲。
施美清坐在沙發裡,一身華貴衣裳,頭髮高高綰起,一副貴婦人的雍容模樣。手上翻閱報紙的動作未停,連眼皮也沒掀,她慵懶地道:「今天家裡有客人,記得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