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不客氣。」
「小姐,請問邦喬飛的精選專輯出來沒?」
「下個月的二號發行,三天內會到貨,你可以考慮先預訂。」
「那麻煩妳,我要登記。」
「好的。」
「小姐,王菲的簽名會何時舉行?」
「她的簽名會在本店的死對頭,對面那家舉行。」
「啊……謝謝。」
「哪裡。」
她一邊吃著熱呼呼香騰騰的麵條,一邊一心二用地回答客人的問題。
「小姐,中午把泡麵當正餐吃,不好喔。」
她動作一頓,心中暗忖--這位客人,買CD就買CD,老娘吃泡麵關你什麼事。
「呵呵,人客,謝謝你的關心。」她咧開服務業的招牌笑容,望向前方戴著墨鏡和帽子的客人。
「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吃飯好了。」
原來是來搭訕的,偶爾也會遇到像這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無聊客人,她立刻沈下了臉,塞滿泡麵的嘴巴已準備好要長篇大罵之際,就見對方拿下眼鏡,朝她咧出眾生絕倒的笑容。
「噗--咳咳咳--」吃泡麵噎到,這還是第一次,全怪眼前這位戴墨鏡,戴假髮、把自己扮成四不像、若沒摘下墨鏡實在讓人認不出的男人。
司英理摸摸臉上一小段面屑,放到嘴裡嘗嘗,斯文有禮地向她道謝。「嗯,謝謝妳的請客。」
「請你的頭啦!」她又氣又好笑地指責他。
「要我的頭可以,不過最好是咱們私下兩人的時候,不然我怕到時候被其他女人五馬分屍,我的頭恐怕也給不了妳。」
她正想開口數落他的油嘴滑舌時,阿梅正好提著便當進門往他們這兒走來。
「樺暄,妳朋友?」
「呃……」她遲疑了下,大明星出現在此,一聲張可不得了,搞不好到時一堆粉絲擠爆他們這家小唱片行也說不定。
「妳好。」不待她回答,司英理已向阿梅打招呼,因為戴回墨鏡,所以阿梅並沒認出眼前的人正是現今正紅的男名模司英理。
「你好,我是樺暄的同事,叫阿梅。」
「我是樺暄的朋友,叫我阿司就行了。」
阿司?虧他好意思說,還叫她名字叫得那麼親熱,好似兩人已經很熟了,要說他們倆有什麼交情,也不過是一鍋什錦雞湯那麼多而已。
她一直以為大明星都很忙,大明星都不能微服出巡的,大明星不可能光顧她們這家小唱片行,所以她和司英理的緣分,就像吃一鍋雞湯那麼短暫。
可當他真的大白天出現在她面前時,內心深處有著不小的撼動,還有著奇異的感覺,理不清是什麼,便教隨後建立起的防備給覆蓋住。
「我都不曉得樺暄有這麼高又這麼帥的朋友?」阿梅朝她擠眉弄眼,話中的調侃意味濃厚,對方雖然戴著墨鏡無法窺見其長相,但仍可瞧出是個帥哥。
「我想請她一塊出去吃飯,可惜她不領情。」司英理語帶感歎地說,雖然他是笑笑的,但就是有一種無以言喻的失落自他身上散發出來,連帶影響週遭的人也被這一層傷感的氛圍給包住,進而不由自主地同情起他來。較敏感的人,一下子便被他身上淡淡的哀愁給吸引去,恨不得能幫他一把,例如情感豐富的阿梅。
阿梅一聽,立刻接口:「去啊,怎麼能不去,人家難得來找妳吃飯,怎麼可以不去,這樣太無情了。」
難得?無情?琴樺暄不可思議地瞪著阿梅,到底她是哪顆細胞秀逗了,竟然幫著外人數落自己好友,太誇張了吧。
「沒關係,這種事不能勉強,既然她不想,那我--」
「一點也不勉強,是人都要吃飯,而且人家誠心誠意來邀請,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對不對?」阿梅責備的眼神盯著樺暄,彷彿在說「妳若不去,就是無情無義的人」。
被阿梅這麼一瞪,琴樺暄只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是做了什麼?殺人放火嗎?沒這麼嚴重到要受到眼神撻伐的地步吧,也不過就是拒絕人家的邀請罷了,雖然對方態度友善,笑臉迎人,又老是吃她的閉門羹而從不生氣,但有這麼嚴重嗎?阿梅指責她的目光,彷彿她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害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愧疚起來。
「給人家請吃飯,總比吃泡麵好,櫃檯我來顧,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阿梅硬是把樺暄給推出櫃檯,還把泡麵沒收,不理會她的瞪眼,要瞪,也等吃了正餐後回來再瞪。
琴樺暄沒辦法,泡麵被阿梅猝不及防地搶走,加上她肚子的確好餓,心想算了,既然姓司的那麼愛當冤大頭,就乾脆狠狠敲他一頓,反正吃麵吃飯,不吃虧就行了。
他們到了附近一家頗高級的餐廳,因為是包廂,所以很隱密,司英理也毋需再遮遮掩掩。
一坐下來,她立刻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
「喂,我話可說在前頭,不管你有什麼動機,或是我太自作多情,總之把話講清楚,你別打我主意。」
一開始就給他下馬威,看來她對帥哥的反感還真不是普通的程度,不過,她若以為這樣他就會打退堂鼓,可就大錯特錯。
司英理面色一變,由光明燦爛的淺笑,轉成了黯然失色的落寞。
「我只是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和一位談得來的朋友吃飯而已。」
「是嗎?」她一臉狐疑。
「因為妳是第一個不因為我的長相而以真性情待我的女孩。」
「咦?」她愣了下。
「從以前到現在,接近我的女人都是因為我長得帥,她們只喜歡我的外表,喜歡我的錢,我的名氣和地位,但妳卻不同。」
她直視他真誠的眼,這一番話令她微微動容。
「其實我很希望能有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第一次見到妳,妳不但不因為我的名氣而對我態度不同,反而把我當一般人一樣對待。」
她其實是不把他當人對待,這話讓琴樺暄聽了有點心虛。
「別的女人只會對我說好聽的話,妳卻實話實說,直率而不做作。」
她的實話實說其實都在罵人,當然不能做作。
「那時候我心裡想,總算有一個可以知心相交的朋友,不用擔心對方是否心懷不軌,不用多想對方是否只是看上自己的名利。在妳面前能表現出真性情,自由自在,不需要一天到晚防這個防那個,感覺好舒服。」
他越把她說得偉大,她越感到心虛,也開始覺得自己似乎過分了點,而且他的話讓她心有慼慼焉,她討厭空有外貌的男人,但何時自己也因為只憑人家長得俊,就認定人家不好,對他起了戒心,想到這裡,她良心受到譴責,不由得好生愧疚,連帶氣勢也一下子弱了下來。
仔細檢討,從頭到尾人家根本沒對她怎麼樣,連她一根寒毛都沒碰,煮雞湯給她喝也是為了要向她道謝,被她擺臉色也依然不計較,反倒是自己太龜毛,真正過分的是她自己。
他難過的表情牽動她內心深處某一根心弦,她其實並非如表面上那般冷硬無情,反而是重情重義的人,當發覺對方並非自己所想的那種人時,她再也無法硬起心腸說狠話,並開始想彌補自己先前的過失。
「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喂,你別一臉家裡有死人的表情好不好。」他越這樣,她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明白,妳並不想跟我做朋友,想想也對,跟我這種人做朋友很麻煩的。」
「不……你誤會了,我並沒這麼想……」
「雜誌上常報導我的花邊新聞,也難怪妳以為我是心懷不軌接近妳。」
「八卦雜誌的報導哪能信啊,有些都嘛記者自己亂編的!」
「反正大家就是認為我長得帥,所以一定是花花公子,整天泡女人。」
「人家愛說,就由他們說去,自己行得正就好了嘛。」
「都沒人相信我,只會批評我。」
「唉……你別那麼消沈呀。」
「不管我怎麼做都沒用。」
「別自暴自棄呀……」
「反正我這種人注定這輩子沒朋友。」
日月無光,星辰黯淡,好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心透不過氣,把她的良心揪得好疼,終於受不了地脫口而出--
「誰說的!我就是你的朋友!」
「妳別安慰我了。」
「我說真的!」
「我知道妳不喜歡我。」
「沒這回事。」
「反正我就是顧人怨。」
她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站起來,義憤填膺地從對面走到他旁邊坐下,兩手搭住他的肩,神情肅穆,認真的眼睛幾乎要噴火,一個字一個字地對他宣佈--
「你給我聽清楚,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好朋友,如果我說謊,就罰我窮困一輩子。」
「真的?」他看著她,黯淡的眼神亮了。
「是真的!」她用力點頭。
「妳不會嫌我太帥?」
「太帥又不是你的錯。」
「不嫌我有名?」
「那是你的工作嘛。」
「不在乎我有錢?」
「有名就有利,你也是不得已呀。」
「可是我很受女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