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希望她沒有先愛上我姊夫!」
「姊夫!」李盈月十分訝異元善突然千里迢迢自南部上來看她,她敏感地想起收養孩子的事。「媽,你快去嬰兒房!」
「盈月、親家母!」元善一把攔住李母去路。
「你幹什麼?盈月是孩子的母親,你敢搶孩子,我就去告你!」
「我……我沒有!我是偷偷來告訴你們,明華她心底打著遊樂場那塊地的主意,我來只是要提醒你們小心的!」元善急得吞吞吐吐。
李盈月這才放下心來。
「要地,就全拿去,我什麼也不要,只要孩子!」
「那怎麼行!憑你一個人怎麼養孩子?」
「誰說一個人?還有我呢!哼!你們文家,沒一個有良心的!」李母恨得牙癢癢的,呻了一句:「全給狗咬了!」
「咦?對,還有他呢!」
眾人隨元善目光瞧去,林柏翠出現在門前,眉頭深鎖,神色凝重。
林柏翠把季知顏的話前前後後想了又想,佐以丁築的反應及汽車送修等等,愈想愈心寒,愈想愈覺得對不起李盈月。她原是個不相干的可憐人,如今攪進了丁家多年來紛擾的桃色恩怨裡,甚至隨時有生命的危險,全是為了他那不確定的感情;而李盈月甚至連那分感情都不知道,她真是無辜得徹底!
李盈月和林柏翠相視而沉默,百感交集,各想各的心事。好久好久,李母才終於忍不住:「喂!你還來做什麼?那天要不是你丈母娘打電話找盈月出去,她也不會出意外!要不是那個好心的年輕人,她早一命嗚呼、一屍兩命啦!」
「媽,說這些幹什麼?」李盈月一心想淡化這事,不想再給林柏翠找麻煩,所以連警察來問口供,她都隻字不提,卻不料還是給愛女心切的母親給說出來了。
「為什麼不說?一開始我還當他是好人呢!結果啊……」
「媽——你不要說了,行不行?」
「好!不說不說,你什麼都不讓我說,吃了虧就別找我喊冤!哼!我們出去!」李母盛怒之下,抓了元善就往外走,邊走還邊叨念:「養這女兒,沒一天教我安心的,真是討債鬼,哪輩子欠的也不知——」
見母親走遠,李盈月看著林柏翠,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林柏翠也不說話,只覺抱歉,任風在屋裡亂竄。
「我想去謝謝救我的那個人,可是聽人說,他一直都沒醒,我好擔心,他真是個好人。」
「他救你是應該的!唉!」他苦笑:「說起來真的跟你毫無關係,就算報應,也是他們丁家自個兒的恩怨,你只是……只是恰巧被捉上了……」
「我不懂?」
「你不必懂。救你的人叫丁秀巖,是丁築……我內人——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什麼?」
「我……我結過婚了。」
「噢。」她不知該回答什麼,只能虛應。
「那天真是我岳母約你的?」
李盈月點頭又搖頭。「但是她沒有來!」
「可以詳細說給我聽嗎?」
李盈月仔細回想那天的情景……
「醫生……醫生!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聽見護士驚喜的歡呼聲,季知顏和丁亦虹喜出望外。「秀巖醒了?真的是秀巖醒了?」
丁秀巖奇跡似的醒來,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李盈月呢?她還好吧?」彷彿他早知是李盈月才去救她的。
雖然,丁秀巖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完全好了,但是任憑誰也不肯相信,更遑論讓他開步走去看李盈月了!季知顏拗不過他,只能答應他,去找李盈月來。
產後的李盈月因身體羸弱,無法親自哺乳,哺乳時間總是李母代理,季知顏來訪時,正好李母不在,李盈月原想待李母回來,但見季知顏心急,便就隨她離去了。
李盈月著了件寬鬆的圓領娃娃裝、直筒長褲,長髮左右束成了兩條馬尾辮,看起來像個活娃娃,看到丁秀巖,李盈月微笑著說:「謝謝你救了我……」便不知還能接些什麼話了。
倒是丁秀巖心裡有數,示意要和李盈月單獨談談。他盯著她猛看,像要看進她骨子裡,看進她心肺裡,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頭垂到了胸前,心口噗通噗通地跳。
「盈月。」
「啊?」他叫得順,順得教李盈月沒了戒心,一抬頭,正好迎上他那一朵燦爛的笑。
「明……」李盈月立刻熱淚盈眶了。那笑,怎能和文明中那般相像?
「你怎麼了?」丁秀巖問。
「你……讓我想起……想起一個人……」
「文明中?是不是?」
「你知道明中?」李盈月的訝異不可言喻。
「呃,老同學。……不,老朋友了!」
「老朋友?什麼時候的朋友?」
「呃,很久,很久很久了!呵,很久!」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丁秀巖心想:她還這麼掛念文明中,想必對姊夫的感情不深才是,果真如此,一切便好辦多了!
「孩子好嗎?」
「孩子……」李盈月覺得這人的口氣,熟稔得有些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孩子很好,一切正常。很健康,是個男的。」
「兒子?那好!以後我教他打棒球!」
「棒球?」
「是啊,棒球!」丁秀巖比了個揮棒的手勢:「教他打擊。呵!,全壘打!」
「哦!」李盈月想,這人若不是太天真,就是頭腦撞得有些不清醒了。
「出院以後,我常去看你,好不好?」
「看我?」
「是啊!還有,教兒子打棒球!」
「現在?打棒球?他……他只有這麼點大,五十一公分?」
「呃,這麼小啊?那……那我可以先讓他聽廣播,熟悉臨場感覺!」丁秀巖想起李盈月心裡可能的疑惑,不覺好笑。「我能剛好救了你們,又大難不死,也算有緣嘛!呃,交個朋友!」他伸出友誼的手。
李盈月稍作遲疑,也伸出了手;丁秀巖緊緊握住,對著未來的妻,有著微微的悸動!
他看著她,握住她的手,在教室中相遇的那一幕不斷在腦海中飛越,干擾著他的情緒。丁秀巖皺著眉,久久不能自己。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醫生……」李盈月起身,想將手抽離,卻被他拉回座位上。
「沒事。呼!」
「真的沒事?」
「真的。」他深情地望著她說:「只是織巢鳥在問,該織一個什麼樣的巢,你才會喜歡?」
「……」李盈月實在弄糊塗了。
丁秀巖對李盈月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年輕男人,一個很怪異的年輕男人。
他真是文明中的朋友嗎?李盈月不信。他的口氣那麼熟稔自然,對文明中的瞭解一如經過計劃性偵探查問過的;甚至,有些只有她和文明中才知道的秘密話語,他也瞭若指掌。
他像是有什麼企圖。
雖然李盈月不知道,一個曾冒死救她的男人,能有什麼企圖值得他如此;何況,他還和林柏翠有些親戚關係……
但可以確定的是,丁家是個奇怪的家族,他們思維的方式,恐怕不是單純的李盈月所能理解。
燈光處橫進一條人影,站在離她數尺處便停住,她看,原來又是林柏翠。
見他愁著臉,半字不吭,李盈月先對他笑,也不說話,兩人都築了看不見的護城牆。
林柏翠神色黯然得像病過了,肩膀無力地垂下,眼鏡滑在鼻尖,他推了推,也勉強地笑了;如果不是李盈月敏感,他的笑裡顯然有很多的抱歉。
李盈月還是不說話,她想聽他說。她直覺的,他似乎該要對她有所解釋。
「你精神不錯,可以下床了嗎?」他選擇了最職業、也最安全的開頭。「很好!我剛剛去看過那位救我的丁先生,我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巧,你們居然是親戚!」
「親戚」兩字像刺般的刺痛了林柏翠。
「盈月……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她故意問。
「我不是有意瞞你的。我是說,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結婚了,才害你惹上這麼多麻煩!」
「不過是誤會,你告訴你太太,我只是個尋常的病人,你對我的關心,只是同情……」
「你真以為只是那樣?」
「不然又是怎樣?」李盈月不覺惱怒了。
她可從來不當自己是絕代佳人、傾國傾城,怎可能林柏翠和丁秀巖同時對她動了心?她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更無法忍受自己像是別人的一著棋般任人擺佈。
林柏翠想說,說她的的確確教他難以忘懷,但他有什麼權利說這些呢?他有丁築,有丁築肚子裡的孩子,他什麼也不能給她;甚至,他若再不快刀斬亂麻,只恐怕對李盈月更加不利!
「老劉,太太那部車在嗎?」
「哦,在修車廠呢!」
「哪家修車廠?」
「噢,還是我帶您去吧!」
「別讓太太知道我找你!」
「知道了!」
車子到了丁家停了下來。
丁亦虹突然召了林柏翠去,還特意在書房見他,令林柏翠驚覺有事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