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是奸臣吧!你也知道他傻,而傻子總有幾處是教人看不慣的。」他冷哼,苦惱地扯起嘴角。
「不過,傻子也是值得愛的啊!」她淺笑開來,明白樊京恩的苦心。
「也可以說是他的運氣不夠好,遇上了錯的人,曾經談了一場好像是愛情、卻又不是愛情的戀情,讓他幾年來一直心灰意冷。」
「那……那個『她』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將自己愛情出賣的女人,而尉璟豐正好是買下那段愛情的傻子。有時命運是很諷刺的,我永遠忘不了那女人冷著聲,要求他繼續收買這段愛情時的冷漠,彷彿在她眼裡除了權力金錢外,找不到其他……既然不愛他,又何必處心積慮得到他後,再選擇毀滅他?」樊京恩想起當年的事,仍為他抱不平。
「因為如此,之後他開始收買愛情,每段戀情他利用金錢替代自己,至少在結束之際,可以轉身離去顯得瀟灑。不可否認地,他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再次受傷,只是當下沒有察覺而已。」結果傷口越扯越深,留下的陰影越來越大。「人不可能沒有感情,他能怎麼做?那不是他願意的。」
不知為何,邵儀鳳有股想立即見到尉璟豐的衝動。
「你曾見過他臉上那道疤嗎?」
她有些詫異,那偷偷藏在心裡的問題,如今竟能夠從樊京恩這邊得到答案。
「你知道原因?」
「那道傷疤,是那女人唯一留下的紀念品……多諷刺呀,還是被自己所給的鑽戒劃傷,那是他們分手前最後一次的爭執了。」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撞見的那一幕,一個女人的貪婪如此赤裸裸地呈現。
「她愛他的地方很多很多,卻偏偏就是不愛尉璟豐的人。」
邵儀鳳驀地心疼,她從不知自己手裡捧的那顆心……竟然滿足傷口?!
「他寧可用錢去買回她的心,卻不願清醒。」樊京恩歎口氣,目光不自覺地洩露出哀傷。「他曾有個婚禮……該怎麼說呢?他曾有過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
「你是說他仍然……」
樊京恩點點頭,雖然微笑竟也難掩心酸。「他堅持如期舉行那場世紀最可笑的婚禮,堅持信守最初的承諾,堅持等她歸來……他堅持的這麼多,可是她卻始終沒回來。」因為,那個女人最後還是跟了一個更有錢的富商。
邵儀鳳斂下眼,忍住奪眶的眼淚,不願此刻的脆弱被尉璟豐以外的人看見。
「他有很多使人眼紅的財富權力,他也有令人稱羨的才華外表,他更有讓人嫉妒的家世地位……他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可是他的金錢,卻從來不曾買到她的真心……」
迄今,樊京恩仍然忘不了在當年,有個男人幾近崩潰地在自己耳邊大吼,吼出心底所有的痛——
我有很多很多的錢,足夠買下一輩子的幸福喜悅送給她;我有很多很多的錢,可以讓她一輩子不愁吃穿,讓她擁有很多人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貴。只要她回來,我什麼都可以做到……
我有的是錢,她會回來的,會愛我的!給她錢,她就會給我一個愛情,我已經富有得足以買下她一生的幸福,我有很多的錢,很多很多她最愛的錢……
十指交握,邵儀鳳渾身顫抖卻力圖鎮定。她從來都不知道,尉璟豐不願告訴她的往事,是建立在他無盡的痛苦裡。
「她也真夠本事的了,讓他每見那道疤,就想起她一回,除非他有一天眼瞎或是老死,才有可能得到解脫吧!」他哼聲,從眼中就能瞧見鄙夷那女人的情緒。「你有把握能讓尉璟豐愛你勝於當年那個女人?你有把握抹掉他的傷痕?」
邵儀鳳聽他把殘酷的現實攤在面前,心頭已涼了半截。
「很多愛情在一開始都是美好的,可最後總難免走向毀滅一途,這是很自然的事。尤其尉璟豐有心結未解,一輩子不管遇到再多愛情,他終究無法真正幸福。」
邵儀鳳無法反駁樊京恩什麼,面對尉璟豐的陳年往事她從來未曾深入瞭解過,而那些風雨糾纏在他心底已成心結,她竟也粗心的不曾察覺。
「沒有關係,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和你做出承諾,會讓他走。」她笑著說,欲將濃烈的感情在尉璟豐之外的人面前,化成雲淡風輕的笑容。
「你要說到做到,別至死還要拉著他不放。」
「雖然我討厭你,可瞭解後卻更想殺了你!他是個成熟的大人,毋須你來處處保護他。現在的你,應該學著放開他,對他來說才是公平。」見他的態度,邵儀鳳很難不去聯想在那段感情,樊京恩佔了多麼舉足輕重的地位。
「說真的,我是後悔了,後悔參與那段錯誤的感情。」
「有時候過去的事,就只是過去了,沒必要去計較誰對誰錯。我們該做的,就是不斷地繼續向前走,就算是累了,也別回過頭去。」討厭是一回事,該說的話,就算不中聽,她也還是要說。
「保護他的事,以後就讓我來做吧!這是我應該的,不是嗎?」她道。
樊京恩苦笑,明白她的好意,也終於是相信她的誠意了。「你真的會一直愛他吧?很愛很愛嗎?」
「等你瞭解後,就會曉得他對我有多重要。」他的存在,早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切割不了的。
他點點頭,自外套內掏出淡紫色的絨盒。「他昨天夜裡搭臨時班機走了,是他離開前要我交給你的。」
「這什麼意思?」
「我們突然接到電話,說巴黎的公司出了狀況,他要解決事情,一時半刻回不了台灣……如果可以,你會等他吧?」
「請問是……」
「目前是商業機密,暫且不能對媒體披露,抱歉。」
「我只是關心他。」她激動地說,不過話一出口後就想到自己的工作性質……「好吧!你是對的。」
「尉璟豐離開前吩咐我好好關照你,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你最近工作太累,所以他才不想打擾你。」
邵儀鳳聽在耳裡,卻是十分失望。尉璟豐走得太突然,沒知會一聲讓她做足準備,離開他的懷裡才不過短短幾個鐘頭,她卻已經變得十分想念他。
彷彿手裡留下他的餘溫之後,已是好幾年的光景過去,所以思念才將她的心揪得這麼緊。
「你會和他聯絡,或是見面嗎?」
「聯絡倒是會,見面就不可能,有話需要我帶到嗎?」
「如果方便的話,告訴他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和我聯絡吧!在這之前,請他用心在自己的工作上,惦記掛念這種小事,就請他留給我。」
邵儀鳳相信在短時間之內,他的聲音與消息自己一定無法聽到,可她仍舊能體諒這場突如其來的分別。這次就換她等待他吧!
樊京恩意外她如此冷靜自恃的表現,完全沒有預期中的失措。驀地,積壓在心頭多年的壓力,在她寬大的包容下找到出口宣洩。
他始終沒有對任何人承認,尉璟豐當年那個滿是錯誤的愛情,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不該讓尉璟豐見到那女人,不該在尉璟豐坐擁一切之後,粗心地忘了警告他,讓他開始走向無盡的深淵。
要不是自己當年多事做媒人,尉璟豐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受這種罪,也不會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就嘗到心碎欲裂的滋味。都是他!都是他!在很多年後的今天,樊京恩仍舊無法寬恕自己……直到邵儀鳳的出現。
「是嗎?我會替你轉告他。」樊京恩終於發自內心的微笑。
「還有,告訴他,邵儀鳳是他遇見的女人中,最貪心的一個,一枚戒指是栓不住我的心的。」
如果他已經能為她拋下過往,自然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
「他走後,你怎麼辦?」
「自己看著辦。」邵儀鳳搖著筆桿,老神在在的窩在客廳裡沙發內,看著雜誌社的稿子。
柳緒緹不敢置信,身後那個女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一點都不像正和愛人分別兩地的可憐人,視線不禁從小魚缸移回她臉上。
她不敢相信,幾個月前才對自己哭得稀里嘩啦、醜態盡出的女人,此刻竟將愛人遠走天涯的事,看得如此雲淡風輕?
「都這時候了,你還在工作?」聽見她家鄰居「暫時不回台灣」的消息,柳緒緹掛完電話後,就一舉殺到這裡來瞭解狀況。拋下自家親愛的老大,就是怕這女人突然一時昏頭想不開。
「我得吃飯過活。」
「你應該去找他,而不是在這裡等待。」瞇起眼,她就曉得邵儀鳳這女人,對愛情根本冷感到一個無可救藥的地步。
柳緒緹以為邵儀鳳失控的情形會重新上演一遍,畢竟尉璟豐是她頭一回如此用心對待的男人……然而,現在的場面讓柳緒緹懷疑,自己一定是在那日看錯了人,才會以為那個哭倒在懷裡、狼狽不堪的女人是邵儀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