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這豬頭,竟然因為騎馬時間過長,加上先前整人過度興奮,到了洞穴不久就與周公會合,平白錯過與他培養「默契」的時間!
今早醒來之後,她發現龍無咎靠著對面牆壁睡著了。篝火已經熄滅,他的側臉在晨曦射進來的光線中顯得美麗極了。
唉……一句話沒說,什麼事沒做。
等等,妳想要發生什麼事?緞兒無孔不入的聲音頓時鑽入耳際,明明周圍沒有人。
這個死丫頭真是陰魂不散。楚涵嫣垂頭喪氣的推開房門,赫然看到自己屋裡坐了個凶神惡煞的男人。
男人?
「死丫頭,妳還知道回來?說,昨天死到哪裡去了?!」楚老爺的大嗓門幾乎把屋頂震塌了。
「我……」她一時語塞。
老頭怎麼忽然關心起她來了?楚涵嫣覺得很奇怪,最近他不是忙著談生意嗎,怎麼有空來關心她?她寧願老頭別來「慰問」。
「我……女兒只是出去逛了逛。前些日子悶在家裡頭養病,病雖好了但渾身難受,想出去活動筋骨,順便呼吸新鮮空氣。」
「呼吸新鮮空氣?呼吸到妓院去,妳也夠本事的,還和一個大男人出去,妳把我楚家的臉丟盡了!」楚老爺臉氣成豬肝色,唰一下從椅上站起來,步步進逼。
「爹,你怎麼知道我們去妓院?」涵嫣驚呼,他們可是喊完就跑,根本沒給任何其他人看到真面目的機會,除了那個「蒼蠅」。
他一時詞窮,不能直說,但轉而更憤怒。
「不孝女,誰讓妳這樣和爹說話的?!怎麼,到那裡去很光榮,我不能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就是知道怎樣!」
「又沒有說爹不可以知道……那麼激動幹什麼……」
「妳在那裡嘀嘀咕咕什麼?」老頭眼刀射過來。
「沒有,絕對沒有!」楚涵嫣趕緊站好。
「妳,是不是和一個叫龍無咎的出去?」
「呃……」爹怎麼又知道?
「妳喜歡他?」
「那個……」爹你怎麼這麼直接?
「警告妳,離他遠點。」楚老爺威嚇道。
「爹!為什麼這樣說,他是壞人還是和咱們家有仇?就算判刑也總得有個理由啊!」她不甘心。
「妳翅膀還沒硬,就敢不聽爹的話?」楚老爺怒上加怒。「我造了什麼孽,竟生出妳這麼個不孝女,把男人看得比爹還重要!」
「爹,你在說什麼呀!」楚涵嫣急得直跺腳,臉色通紅,順便祈禱周圍千萬別有什麼下人。這話傳出去還能聽嗎?「我哪有那樣,明明是躲雨,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就這麼不相信女兒?再說……」她小聲嘀咕。「男人又不能生小孩,我明明是娘親生的。」
楚老爺兩眼一翻,幾乎要被她氣死。「還好意思提妳娘?她要是知道,還不被妳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好了好了,女兒知錯了。」老頭本來就是得理不饒人,沒理也要攪三分,再頂下去沒完沒了。
「這還像點話。」楚老爺一撩袍子,準備走人。「以後少和他來往,他不是什麼好人。」
涵嫣很委屈,難得喜歡一個人卻被反對,而爹在這事上出奇執著。「為什麼他不是好人?」
在爹心裡,好與壞的分界線又是什麼?
「妳不懂,也不要多問。」
他彷彿想到什麼,看著出落得越發水靈的女兒,慢慢走到面前,像小時候那樣摸著她的頭。
「世事險惡,爹以後慢慢教妳。做爹的哪能害自己女兒?記住,別和他往來,不然受傷的終歸會是妳。」
「爹?」見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滄桑,楚涵嫣似懂非懂,卻也感受到為人父母的艱難。「那……爹為什麼留他住在家裡?」
「以後妳會知道。但是現在,記住,不要去找他,他來找妳也不要理會,知道沒有?」
「哦。」她極不情願的答應。
幾多無奈,幾多哀怨。
楚老爺離去後,楚涵嫣靠在床頭,帶著淡淡的愁緒和思索,仔細咀嚼著爹剛才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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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
楚家豪宅燈火輝煌,將周圍角落都照得猶如白晝。在後院一座寬敞而不起眼的偏廳內,圓桌旁坐滿了人。
江南醉蟹、糯米扣肉、油爆河蝦、紅燒河鰻、鴛鴦雙蛋、二度梅開……這些在龍翔並不昂貴卻口感極佳的菜餚一一上桌。屋內漸漸香味飄散,混著清冽酒釀,真真讓人食指大動。
「叨擾楚老爺數日,龍某過意不去,在此敬你一杯酒,聊表謝意。」龍無咎舉杯示意,先乾為敬。
「好說,好說!龍公子客氣了,老夫可受不起。」楚老爺發福的胖臉在燈籠下笑得擠在一起,分外滑稽。「前些日子忙著處理商會瑣事,無法好好招呼龍公子,老夫該罰!」
酒過幾巡。
「楚家能有貴客光臨,真是天大的榮幸啊。」酒足飯飽之後,那自然是滿面紅光。
楚老爺邊勸酒說話,邊剔牙,完全一副暴發戶姿態。不過,他也確實是憑著投機和運氣,在很短時間斂聚財富。楚家的發跡幾乎可以稱為龍翔的奇跡之一。
龍無咎眉頭輕皺,低頭夾了菜來掩飾一閃而過的厭惡和不屑。若非有求於人,他是絕對不會和此種人往來。
可惜了楚涵嫣,怎麼有這種父親。想到和她相處的日子,他心中不禁微蕩,腦海竟浮現出她俏麗的身影。
「龍公子,至於你說的那批貨,也不是不可以從商會管理的水路走。」寒暄過後,終於切入正題。楚老爺搓著手,神色間有些為難。
一旁作陪的眾人心領神會放下酒杯,屏氣聆聽,絕不妄言半句。
不是不可以。
龍無咎在心裡冷哼,表面卻不動聲色。這點小手段他未必放在心裡,但看他後面還有什麼說辭。
「楚老爺若有困難,儘管開口。我們商隊都是生意人,希望能在雙贏的情況下盡量讓雙方都滿意。」
「龍公子深明大義,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楚老爺笑得堪比太陽花。「若是運米糧油鹽、綢緞布匹,那倒還好說,花些銀兩自然可以打通關節。不過這鎧甲兵器的……」他面露難色。
「楚老爺放心,這些雖和尋常貨物放在一起運送,但數量並不多,不過是為了兄弟們做買賣防身時用。」龍無咎做了個「你知道」的表情。「世道艱難,現在為了錢而殺人越貨的可不在少數。」
「那是那是。」楚老爺陪笑著,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不是龍無咎願意忍下這口氣,在這裡捺著性子和他蘑菇,而是從境外運送到龍翔的貨物,全都必須要經過上彩城,而把持著上彩城商會大權的人,便是眼前這位楚老爺。
龍困沙灘,也有些無可奈何。更何況,他確實急需那批武器來……
冷光閃過。龍無咎和身邊同伴眼神交會了下,迅速傳遞彼此之間明瞭的訊息,很快各自掩飾過去。
也許,事情不是出錢就可以擺平那麼簡單。不過,這最後的機會還是要試他一試。
龍無咎輕輕拍了拍手,立刻有屬下將一鑲著金邊的檀香木盒捧上。他修長的手指沿紋路慢慢滑動。「早聞楚老爺是鑒賞珠寶的行家。這裡,是敝商隊在神武國經商時購得的寶物,現在龍某將其轉贈有緣人。」
盒蓋打開,十顆精心放置、大如龍眼的天然神武珍珠,頓時發出柔和光彩,即使室內燈火通明,也令人無法忽略。
楚老爺一雙眼睛頓時發出光芒,毫不客氣地拿著幾顆珍珠在手裡把玩,捨不得放下。「好珍珠啊,這麼多年,老夫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佳品。」
神武珍珠之所以有名,在於其多數產地靠近海域,但風浪較小,且天然形成了兩河夾流之勢,鹹、淡水適中、水質又好、溫度適宜,具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
龍無咎淡定的微笑中將不屑和鄙夷隱藏得很好。
「不過如此大禮,老夫真是不敢收下。」楚老爺笑呵呵地將蓋子蓋上,轉身坐下。
「楚姑娘人比花嬌,想是和這些珍珠非常相配。」龍無咎淡淡說道,眼神從寶盒滑向他,手裡也把玩著一柄珠釵。
楚老爺看到珠釵登時變了臉。好你個姓龍的,竟敢用我女兒威脅?不過是個落魄皇子,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他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卻陪笑道:「那個丫頭哪裡配上這麼珍貴的寶物,唐突了它們。」
「放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幾分顏色就開染坊!」龍無咎的手下莊影拍案而起。「區區邊城商會會長,竟騎到龍公子頭上,你有幾個腦袋敢這樣做?!」
龍無咎只是將茶杯蓋子蓋上,淡漠的臉看不出情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極深的情緒從來都是隱藏在他心底。在那柔和美麗的面容背後,對付敵人的手段可說是毫不留情。
氣氛一時僵到極點,作陪的人士或是尷尬、或是擔憂、或是憤怒,各自心懷鬼胎,屋內靜得連根針掉落的聲音都彷彿可以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