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三樣家俱如果你們沒派上用場,我可以找人來清掉。」年輕人補充。
「知道他搬去哪裡嗎?」殷切的牽掛使顏琳問了一個不得體又沒頭沒腦的問題,別說年輕屋主楞住了,連顏德志蘇曉琪也覺得她失常。
「我是說,房子空了多久了?」她牽強微笑,重新解釋。
「沒多久,就這一兩個禮拜而已。」
「我們商量一下,再和你聯絡好了。」詹祐庭受不了顏琳繼續緬懷情傷,決定速戰速決,離開這裡。
「沒問題沒問題,本來就應該多看多比較,」年輕人風度十足,房子租不租似乎無所謂。「對了小姐,你想去看賽車嗎?」
「嗯?」這回輪到顏琳楞住了,納悶的看著他。
年輕人笑著解釋:「我這裡有賽車場的票,送你兩張,車隊弄來的比較便宜。」
「你也賽車?」
「我不行啦,不過我的朋友就很強,甩尾就是他教我的,這次他卯起來了,非要得到冠軍,可是單槍匹馬的,難度很高。」
「可是我記得他……」顏琳打住了後面的話。她記得有朋友邀煒之加入的啊,為什麼又自己一個人呢?
「如果你想去看,記得幫我朋友加油。」他從皮夾裡拿出兩張票來。
顏琳接過了票。「這麼快,星期天就決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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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煒之開著公司的小貨車,帶著曖昧不明的期待,又一次繞到自己原來住的那條路上,聽朋友說房子已經租了出去,但他還是來,遠遠看見幾個忙碌的身影,他不自覺慢下車速,纖瘦的顏琳指手劃腳的在不知道在指揮著什麼事情,原來是她租下了這裡,還是想做咖啡廳嗎?
原來,他們都朝著自己的夢想在前進了,只是,顏琳的夢想曾令她痛苦嗎?
如果夢想的完成,會給自己帶來莫大的折磨,夢想還是必要的嗎?
分手後的第一個夜晚,點著顏琳送他的夜燈,滿屋的星光陪他睜眼到天亮,他頭重腳輕的起床,第一個想起的念頭,居然是再也不能見顏琳。
離開她的痛苦,是慢慢清晰的,當手機不再因她的來電而響起,當屋裡不再留有她的痕跡,期待令他幾乎精神分裂,他沒有辦法不去思量——原本該纏著他的顏琳現在在做些什麼,還傷心嗎?還哭泣嗎?
她看起來似乎還好,就是臉色蒼白了點,單薄了點,外面風大,把她的頭髮拂亂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拎了件外套走來,為她披上,她從工作上的專注中回神,對他微微一笑。
仇煒之幾乎衝下車去扭斷那個男人的手,他不要別的男人接近她,他想把她抓過來,想告訴她,讓她知道,他也相思欲狂。
如果她知道了,會不會,會不會再像初識時那般,不顧一切奔向他?
激動的拳頭不自覺的重壓喇叭,顏琳回頭望去,只看見一輛突然加速的車子飛馳離開。
仇煒之全速沖離,曾經以為握著方向盤就握著自由,現在他知道,原來握著方向盤也可能只有純粹的囚禁。
飛輪杯的決賽日子,仇煒之提前一天來到龍潭,意外接到林采青的來電,他們在酒吧見面,見到她,仇煒之沒有太多的激動。
「嗨,我該喊你採青還是悅兒?」在吧檯前坐下,他首先開口問候。
她沒有太多改變,一樣的淡妝,一樣愛甩弄腦後的馬尾巴,只是,他覺得她一點也不像顏琳,為什麼他會認為她們很像呢……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林采青了,如果不是又接到她的電話。
「悅兒和采青都是我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酷斃了。」林采青笑著,替他點了一杯酒。「我早就猜到你會來比賽,很久沒看過你開車的樣子了。」愉快的聲音裡帶著依戀。
「明天不就看見了嗎?」他說。
「有把握嗎?」她關心。
仇煒之苦笑;有把握嗎?他不知道,現在感受到的只有緊張,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壓力。
「這不像你哦。」林采青深深望他一眼,在她的眼光下,兩人都沉默著,啜掉了半杯酒,她忽然慢慢的笑了:「煒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到處找我,也知道你車禍受了傷,可是我,當初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很怕你……」
「都過去了。」他淡然說,他曾經很在乎的,但現在都過去了。「也許是我該道歉,我可能讓你很沒有安全感……」不知道顏琳怕不怕他,他的脾氣,真是糟透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喝光了一杯,又點了一杯。
「少喝點吧,明天你不也要下場嗎?」仇煒之勸她。
「這有什麼,我的酒量進步很多哦。」接過酒保遞來的酒,她又啜了一大口。「你一定覺得很好笑,酒量進步也值得說。」
「工作順利嗎?」
林采青搖搖頭,眼睛很快蒙上一層淚光。「算一算也半年多了,我一直在等通告,等工作,這次代言車款的機會還是宣傳帶著我拜託了好幾次才得到。」落寞的眼淚滴進酒杯裡。
「為什麼不回來呢?」
林采青聳聳肩,「我並不後悔啊,總要闖一闖嘛,你說對不對?誰知道哪一天登上舞台變成天後的人不是我?」
仇煒之眼色灰暗,盤弄著酒杯,低頭無語。
感受到彼此的低落情緒,林采青忽然深深一喚。
「煒之……」
「嗯?」
「這段時間其實我很孤單,這個圈子雖然光鮮卻有些無情,我甚至連一個聊天的對象也沒有。」她哽咽著,掛著逞強的笑容。 「如果我回來,我們還能重新來過嗎?」
他苦笑,無言,林采青掩飾難堪的笑開了。
「我想也不行……你,身邊,有人了?」
「曾經有過……」她在不知不覺間撫平了他的憤怒和憂傷,但他卻反而傷害了她,現在,她會用多少的時間忘掉他?他知道她身邊有男人對她好,她會用多少時間忘掉他……
原來他和林采青都一樣,為了夢想,放棄深愛自己的人,他不知道采青是否曾經為了離開他而掙扎,但是他……他的心越來越痛……
他放掉的不只是顏琳啊,還有他的同伴、名聲和榮譽。他一定曾經有一小段時間失去了理智,否則怎麼會想錢想到如此瘋狂的地步,他居然用對待顏琳的這份感情去換錢,再把那筆錢拿去下注,賭一場絕不能輸的車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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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溫暖,賽車場看台坐了滿滿的觀眾,現場一片喧嘩,仇煒之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單,因為看台上,沒有為他打氣的同伴,沒有為他而起的掌聲,更沒有顏琳。
因為壓力,排位賽沒有取得好順位,仇煒之頓時覺得全身緊繃。李驥南走過來向打他招呼,還是一貫的氣定神閒。
「有信心嗎?」他問。
「盡力就好。」李驥南答,愉快開朗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是啊,盡力就好,運動精神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但是他今天卻不能這麼豁達,因為今天的成敗,他全賭下去了,只要拿到第一,就能拿回比原來的多更多,有了這筆經費,他可以出國參賽,可以專心練習,那是他放棄了一切,才換到的本錢。
所以他不能輸,不能輸!
暖胎圈過後,所有的車子都升高轉速,現場引擎聲浪隆隆,仇煒之擰著眉瞇著眼,握著方向盤的手前所未有的冒著汗,紅燈一滅,他放開離合器,車子忿忿往前直衝,缺乏正式比賽經驗的他起跑便落在第五名。
看台上千百名觀眾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速度驚人的第一名跑車上,只有一雙眼睛盯著仇煒之的冰火,她握緊拳,幾乎衝口為他高喊加油。
仇煒之憑著穩定冷靜的過彎拉近距離,一部追過一部,比賽到了第二圈他硬是攻下四名車手,來到第二的位置,一路緊咬著前一部車,賭局裡呼聲最高的王中立,曾經拿下澳門大賽的第十名,他賭的是自己必須贏過他。
但王中立不是泛泛之輩,過彎時仇煒之施予的壓力幾乎不管用,他還是穩定駕駛。比賽來到第四圈,除了拉開其他車手的距離,仇煒之完全無法超越前車,兩車追走逐漸變成全場焦點。
「他是第一次正式參加房車比賽耶!」顏琳聽見有人這樣驚歎。
「很強了,就算輸給王中立,也是很強了!」
但仇煒之不這麼想,這場比賽不是贏得第一,就是徹底的輸,沒有雖敗猶榮這回事,比賽來到第八圈,路況越來越糟,車手紛紛降低車速以求順利完成比賽,他卻反其道而行加速衝刺,過彎速度更打破他自己的紀錄。
「不會吧,車子冒煙了……」看台上嘩然。
「煒之……」顏琳心慌的衝下看台,緊抓著欄杆,狂風掃亂她的發,她遠眺著冰火,心和煒之一起疾馳:車子出了狀況,他卻沒有減速,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拚,幾次冒著違規退出比賽的風險,企圖超車。她懂他的狂亂和憤怒,但是這真的是他要的嗎?他要放棄她,她認了,但是夢想,值得拿命來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