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扶著牆壁吃力地站起來。這情形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理解而且處理的,他必須找個大人談談才行,不然任著他自己一個人獨自胡思亂想,他可能會瘋掉
蘇紀聖衝下樓,死命地拍著蘇志崴家的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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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震岳口裡含著一根調味匙,莫名其妙地拉開大門,驚訝地看著難得神色倉皇的他。
「小伙子,你怎麼了?見到不乾淨的東西了嗎?」
「我……」
「進來吧。」蘇震岳出飽含寵溺的笑意拉他進門。
而蘇志崴一見他進門,便興奮地衝來抱住他的大腿。
蘇震岳拎小雞似的將他兒子納入懷裡。「乖孩子上床的時間到了。我和紀聖有事談,你去睡覺。」
「不要!」蘇志崴當然反對,無尾熊似的緊巴住他爸爸不放。
蘇震岳也只好任他去,將蘇紀聖引進門,安置在家裡的沙發上,然後便回身又去廚房裡沖了兩杯熱牛奶給他和兒子,蘇紀聖只是呆呆地望著手中的馬克杯,不過小志崴則三兩下就喝光了。
「喝吧,熱牛奶有鎮定的作用,對你有幫助的。」蘇震岳瞄向他兒子的方向,那小豬喝完牛奶後居然就睡著了,真是他的活廣告呵。 「小崴就是最佳示範。」
蘇紀聖捧著馬克杯,默默無語地瞅著他,熱牛奶的溫度逐漸滲入他心底,緩緩地暖和起來。有心事時能找人談談真好……幸好他來了……
「我家隔壁搬來一位新鄰居,正好和我阿姨同一家公司,本來阿姨似乎看地不順眼,誰知從日本回來,他們似乎變了樣……」蘇紀聖雙手搓弄者杯子。
蘇震岳投來若有所思的目光,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我剛剛親眼看見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而且阿姨和范叔叔居然睡在—塊,而且還沒穿衣服……」
「所以你嚇呆了。」蘇震岳做出最直接的解釋。
「你說對了。」蘇紀聖肩膀垮了下來,慢慢地啜飲熱牛奶,一時不慎被它燙著了舌尖。 「叔叔,你沖牛奶的技術真差……」
「想想你在誰的地盤上,然後再說話。」蘇震岳起身,在客廳音響旁的CD架上挑了張碟片放入音響,大衛,費得曼流暢的鋼琴旋律便流瀉室內。
「我真的嚇著了……」蘇紀聖低聲言道。
「小伙子,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居然還會被這種事嚇一跳!」蘇震岳無所謂地輕啜自己的咖啡。
他的言語則引來蘇紀聖責難的目光。
「你阿姨是她自己的主人,她有權依照她的意願如何對待她自己,只要她覺得自在快樂,任何人都沒有置喙的餘地,就連你也沒有;你和她是各自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可是……」蘇紀聖語塞,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心裡突然的、莫名的傷感……
他無法以準確的言語文字來說明它,這是他從未曾經歷過的一種陌生感受。
「你覺得你阿姨被外人搶走了。就像是原本屬於你的玩具被別人奪走一樣,心好痛……」蘇震岳眸光探人他依然稚氣未脫的眼瞳裡。
「不一樣……」蘇紀聖爭辯。
「是不同,穎嵐不是你的玩具,是你最親的家人,然而現在卻出現一個外人介入你們之間;而且那個傢伙和穎嵐的親密程度又遠超過你的想像,所以你覺得遭到背叛、欺騙、受傷害……」
蘇紀聖低頭不語,省視自己的感受。范叔叔是外人嗎?
「范叔叔不是別人,我也曾經想過撮合他和阿姨……」他抬起頭來望著笑得賊賊的蘇震岳。
「可是情況卻超出你預期,對吧?」蘇震岳狠狠戳破他的偽裝。
彷彿有一陣冷冽穿心而過,蘇紀聖合上眼睫,忍受那銳利的痛楚,痛楚教他一時間忘了呼吸。
「心好痛呵……」蘇震岳繼續說道,如果不解開他的心結,便沒有烏雲見日的一刻。 「你和你阿姨太親近了,你姨侄倆相依為命了六年,彼此的世界裡沒有其他人的介入,只是紀聖,你別忘了,阿姨還年輕,她也要過自己的生活;而你逐漸長大,總有羽翼豐滿,離開阿姨為你築的這小巢的一天,到那時她卻剩下一個人,那時寂寞的人便剩下她,你忍心嗎?」
蘇紀聖低著頭聆聽。
「其實阿姨和誰在一起都不是什麼問題,都已經是什麼時代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你這個年輕人就別這麼迂腐好不好?」
蘇紀聖睇了他一眼,這位不良中年人說得是什麼話啊!他一口氣飲盡杯中的牛奶。
「是是是,你夠開明,哪天小崴告訴你他把小女生肚子弄大了,看你怎麼說。
蘇震岳一時不察,被自己的咖啡給嗆住,咳嗽不已!他斜睨蘇紀聖,這小子自己心情不好便罷,還要順便拉人下水,居然咒他兒子日後行為不檢點。如果真是這樣,也都是被他——蘇紀聖,這個家教老師給教壞的!
「小子,快付錢,蘇家特產牛奶,一杯五百元。」他伸出手。
蘇紀聖不敢童信地盯著蘇震岳瞧!不良中年人就是不良中年人,居然獅子大開口了。他停了一停: 「叔叔,咱們有同宗之親、通家之好,這等小事就免了吧,不過是杯熱牛奶而已。」
蘇震岳手心朝上,直直伸向蘇紀聖,看來是不肯罷休了。
蘇紀聖突然曼機一動,甜甜地笑著: 「好啊,叔叔,我付錢就是了。」
語音未落,他的手用力地朝蘇震岳手掌拍去——
「一手五百,我可以再送你五百,叔叔,你還要不要啊?」
蘇紀聖笑得非常非常地甜美可愛……
第四章
梁書平邊洗玻璃高腳杯邊愉瞄葉穎嵐的神情。
今天的她一反常態,居然捨近求遠,放著公司附近的簡餐店不去,跑一大段路來THE SHOP進餐,這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她平常是懶得跑道路的懶蟲,今天特地開車出來,在非常難停車的地段繞上近三十分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小角落。
花這麼大功夫只是為了來吃頓飯?
絕對有隱情……梁書平將洗淨的玻璃杯掛回架上,拭淨雙手回到吧檯前,雙手枕著下巴在吧檯上盯著葉穎嵐的面容直瞧。
「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吧,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來你有什麼理由跑來這兒。」他以食指彈了下葉穎嵐的額頭。
「來吃飯,不成嗎?」葉穎嵐嘟著嘴,揉揉被彈紅的額頭。 「你的手藝這麼好,當然要來光顧呀。」
「去你的。有話就直說,都老朋友了還有什麼不能談的?」梁書平從吧檯底下拿出一杯鮮搾果汁給她。 「而且你單獨來找我就表示你的心事不想和其他人說。」
「你還記得我在日本的那個白馬王子嗎?」葉穎嵐輕輕啜著冰涼的果汁,孩子氣地在果汁裡吹出氣泡。
梁書平點頭,聽起來是個童話中常見的王子形象,的確教他印象深刻。
「他是我現在的頂頭上司。巧吧?」葉穎嵐瞟了他一眼。
不過梁書平只是挑了挑眉,沒多說什麼。
「我們公司的大老闆有意收他為乘龍快婿,特地把女兒安插在秘書部,專職負責范經理的一切事務,我這個特別助理比較像是泡茶小妹……」葉穎嵐賭氣地咬著吸管。
「是今天早上發生的事吧?」梁書平心知肚明,又拿起廣口玻璃皿在她杯中傾入八分滿的柳橙汁。
「打從走進辦公室,鄭大小姐就四平八穩地坐在我的位子上,風情萬種地在那兒塗著寇丹。你知道嗎?只不過從日本回來,世界就變了樣,這種感覺說多嘔就有多嘔人!」葉穎嵐又低下頭喝著果汁。然後她看我來了,纖纖素手一指,就要我去幫范經理沖咖啡,讓他有精神開始一天的工作……『咖啡泡得不錯』,她冷冷地丟來一句。有什麼了不起……我當時的那種感覺就好像一隻哈巴狗等在旁邊等著主人有空時過來摸摸頭一樣。」
「可憐的嵐……再多給你一杯果汁,乖喔。」梁書平拍拍她的肩膀。
「看著她一直在經理身邊打轉,突然間一股怒氣就衝上來,為什麼女人不能活得獨立自主,非得向著男人搖尾乞憐呢?相互間爭風吃醋,為了那個人費盡心思地打扮、搔首弄姿,我覺得她好可憐……」葉穎嵐火氣一來,拳頭重重擊上桌面。
「難道就不能憑著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嗎?為什麼還把希望依附在男人身上?」
「那也是因為你好勝心強啊,像小路,她最大的願望不就是當個家庭主婦,照顧一家子嗎?」梁書平奉上一小盤時令水果切片。
「我有紀聖要照顧,我和她的情況不同。」葉穎嵐叉起一片水果便放入口中。
「你當真不打算結婚?」
「也許等紀聖寶貝長大之後再談。」葉穎嵐含糊地帶過。
梁書平取回那水果切片。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還有事藏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