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想要將一個女人留在身邊的念頭強烈到這種地步,這份感覺來得突然,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也無法招架。
要不是宋紹昨日一連串的逼問令他不得不面對自己真實的情緒,他也不敢相信看過無數美女的他,竟會對一個甫大學畢業的青澀少女動情。
「這個……嗯……」余若瑟手裡緊緊捏著對折的支票,甚至因內心激動而不停地發顫,怎麼就是提不出一點力氣將手中的支票交給他。
她顧慮好多,各種在她交給他一仟萬支票之後可能造成的結果,她都已在腦海裡模擬不下數十遍。但她卻仍拿不定主意,一股深沉的駭怕止住了她交出支票的動作。
如期地交出了一仟萬,他會守約地讓她離開嗎? 下個星期便是兩人的婚禮了,她若現在選擇放棄這一切,他會不會恨她? 他也算是個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會不會因此而遭人笑話? 還有,媽呢?若是她知道她在婚前解除了婚約,會不會責怪她? 還有,老爸生前和別人的約定若是毀在她手上,會不會死不瞑目? 還有、還有……
會不會……會不會……
喔!
她突然覺得頭好痛!
望著雙眉越蹙越緊、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她,白恆欽不解且體貼地道:「怎麼了?不舒服?」
「沒、沒有……」她氣虛地回答,腦中仍是一片茫然。
他體貼地扶她坐到一旁的沙發椅上。
余若瑟在傾身的同時,不經意見著他眉宇間顯露出的淡淡關懷之色,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暖流,隨著他這體貼的動作漾滿心坎間。
老天!
雖然他的動作平淡無奇,但她卻深深地感受到隱藏在他冷酷、不苟言笑、嚴凜的外表下的另一面。
這一刻,她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想留在他身邊,她希望在往後的每一天,都能看見他站在陽台上沉靜抽煙的模樣……
緊接著,她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將手裡的支票塞人衣服的口袋裡。
望著她此刻水眸生波的可人模樣,白恆欽忍不住喉頭一陣緊縮,胸口裡情思翻湧,幾乎快遏抑不住。
「若、若瑟……」不甚習慣呼喚她的名字,白恆欽顯得有些侷促。
「呃?」她聞聲抬眸望他,心跳加速。
白恆欽在她身前蹲了下來,臉色沉穩內斂,她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麼,只是屏氣望著他。
他一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沉幽的眸子望著她,似是要說些什麼重大、嚴肅的事情。
深吸口氣,頭一次,白恆欽在人前卸下了冷漠的面具,尤其是在一個女人面前,天知道他事先得花多少時間作心理建設。
早上她和宋紹去看廠地,獨自一人在家的他,腦中不停地盤桓著宋紹昨晚那番話,於是他考慮了一整天,在心裡作了一項決定。
「你知道,婚期定在下個週末?」
「嗯。」她有些僵硬地微微頷首,此時因他溫柔的舉止,四周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令她不由自主地收起往常的劍拔弩張。
「你打算?」
「我、我還能有什麼打算?」她的心口陡地一沉,心想,他該不會已經知道宋紹給了她一筆一仟萬的佣金了吧? 沉吟了片刻,白恆欽蹙著眉,終於把困擾了他一整天的問題給問出了口。
「你想結婚嗎?」他打算問問她心裡的真正意思。
他想給她一個選擇,越和她相處,他便越發現她身上有著數不清的才能,她有她的夢想與理想,若是他以婚姻束縛了她,會不會太自私了? 或許,剛開始,她輕易燃起了他的征服慾望,從未有任何一名女子帶給他這種強烈的感覺,也正因為如此,她是特別的。
尤其當他看見宋紹與她快樂地享受披薩之際,他深深地注意到,他和她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她若是就這樣嫁給他……會幸福嗎? 「呃?」因沒預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不禁驚愕地瞠大一雙水眸。
他剛說什麼來著? 「你想嫁給我嗎?」
「呃?」
這一次,她雖聽清楚了,卻仍是不敢相信這樣的問句,會是出自一向霸道的他嘴裡。
天哪,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
「你……」望著她一臉迷濛的模樣,白恆欽正要說些什麼之際,電話突然響了,不得不中斷兩人的談話。
他拿出了手機,才應了一聲,母親興奮的聲音立即傳來,那雀躍的聲音還夾帶著喜極而泣的味道。
「恆欽、恆欽,快來啊,你爸醒了、你爸醒了!」
白恆欽倏地站直身。「什麼?爸醒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才。」
「爸真的醒了?」
「是啊,你快來醫院……」白母頓了一下後,又趕緊補充道:「對了,別忘了帶余家女兒來給你爸瞧瞧,他才一醒,就先問這事……」
「呃……好。」他愣了一下,本想回絕,但一想到父親大病初癒不願悖逆,於是隨即應允。
「你父親醒了?」
「嗯,」他毫無預警地牽起她的手,嘴角漾起一抹真心笑意,「走吧,和我一起到醫院去,爸指名要見你。」
「呃?」
聞言,余若瑟心中更是漾著一股濃濃暖意,一個未曾謀面……呃,最起碼在她的記憶裡,是完全沒有印象的一位老人,就連在昏迷不醒中都還掛念著她,這叫她如何能不動容? 余若瑟一路上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來到醫院裡的某一處專屬病房。
病房中央有一張床,床邊立著一名打扮高貴的婦人,身材略瘦,臉上猶帶著笑意,眼角卻還有淚光,另外還有兩名護土也在其中。
躺臥在床上的老人看來十分虛弱,但雙眼卻炯炯有神,眉宇間有一抹與白恆欽極為相似的凜然英氣,卻又不失慈祥。
婦人一見白恆欽便忙喚道:「恆欽、恆欽,快來,你爸醒了。」
「媽,爸。」
「呃……伯父、伯母。」為表禮貌,見了長輩的余若瑟尷尬地喚了聲。
為了趕路,白恆欽一路上始終牽著她,不知是刻意的,還是忘了,兩人的手到了現在都還未鬆開。
白母眼尖,立刻注意到兩人緊握的手,立即眉開眼笑。「定世,你看,這小倆口可恩愛了……」
白定世虛弱地倚在柔軟的枕頭上,半瞇的眸子望著兩人,不覺也笑了。
余若瑟羞地想將手抽回來,卻被他握得死緊。
被他緊緊握住的感覺很奇妙,似有一股暖意霎時佔滿了心坎間,他此刻還是一樣霸道,只要牽著就再也不鬆開,她又羞又慌,卻不知怎麼地,甘願臣服於他此刻的霸道下。
白恆欽似乎感受到她此刻的羞窘,於是出聲替她解圍。「媽,醫生來看過了?」
「早來了。」白母一臉笑容。
「那醫生怎麼說?」
一名護士捧著藥盤離開前,笑道:「放心,林醫生是我們醫院裡最好的主治大夫,他說白老先生現在清醒了,雖然手腳因為中風所以還不能靈活運用,但只要耐心做復健,一定可以復原的。」
「那太好了。」
余若瑟見此刻一家團圓的溫馨場面,不知不覺,眼眶都濕了。
她更訝異原來白恆欽也有如此細心溫柔的一面,以往她大部分,只接觸到他的霸道、憤怒 呃……不過話說回來,以她前幾個禮拜為了解除婚約所做出的行為,他會生氣也是一定的。
「孩子,你過來。」白定世虛弱地抬手喚著一直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自處的余若瑟。
「呃……」余若瑟微微愣住,不安地睨了身旁的他一眼。
「爸叫你,去吧。」白恆欽給了她一抹肯定的眼手中。
「嗯。」偷偷深吸口氣,余若瑟不好意思地往白定世所躺的病床踱去。
「孩子……你長大了。」白定世的嗓音裡不僅虛弱還有一絲哽咽。
「呃……伯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什麼,只是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來……來……」白定世伸出顫抖的手緩緩地握住了她一隻柔荑,口齒不太清晰地喃著:「大了……大了……」
從余若瑟一進門,就一直以審視准媳婦的眼光直瞄著她的白母,也輕輕地歎了口氣。
「唉,定世,時間過得真快,孩子們都這麼大了……」
她頓了一下後,又道:「想當初我們和余家都住在眷村,那時候時局艱辛,但兩家人在一起,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互相扶持,哪像現在外頭人吃人的社會……唉……」說著,白母又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現場氣氛籠罩在一股低沉的氣壓中,白母又繼歎道:「老余就是心腸好,做人正直,才會在做生意的時候被人騙了,負上一大筆債務……唉……」
頭一次聽外人說起自己父親的往事,余若瑟只覺一股酸澀直由她胸口衝向喉頭,眼角不禁泛起濕意。
聞言,余若瑟怔怔望著白恆欽母親慈祥的面容與感慨的神情,經白母幽幽地說起兩家的淵源,她這才終於瞭解,父母和白家的人有著什麼樣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