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後,天城光希停滯好一會兒的大腦才開始運轉。
「你?是衝著你來的?」他思考,試圖弄清整件事。
月童點頭承認。
見他點頭,天城光希回頭細想昨天那個使用十字弓、看起來怪裡怪氣的攻擊者。
原來……原來是他弄錯了,就說嘛,之前的暗殺手法都還頗現代化,不是炸彈包裹,就是佯裝車禍想擄人,怎麼這一次有這麼大的改變,冒出個像忍者一樣、還使用十字弓的殺手,原來是他搞錯了……但,不對啊!
「衝著你來?那人為什麼要衝著你來?」待反應過來,天城光希已問出口,等省悟自己問了什麼,他倒抽一口氣,連忙補救地解釋道:「呃……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隱私,如果你不願意說,就當我沒問。」
看天城光希那慌亂又小心翼翼、好像怕傷到他似的模樣,月童不禁覺得有趣。從來沒有人考慮過他的感覺跟擔心他是否會因此受傷害的問題,突然面對,月童自然覺得新奇,當然,他沒有反應出來就是了。
「沒關係,這事其它人也知道,不差你一個。」他說道。
「他們都知道……」雖沒明說,但天城光希知道,所謂的其它人應該是平常會混在烹飪社的那一掛人,但他仍是不懂,所以還是問了。「那……那你知不知道那些想傷害你的人是誰?是為了什麼而找上你?」
「大概知道是誰,至於為什麼……唔……可以說是時間到了。」既然他問了,月童就回答。
「時間到了?什麼意思?你長期處在這種受暴力威脅的生活中?」因為聽不懂,天城光希追問,沒察覺到自己已對這問題太入迷而不自知。
想了想,月童點頭應道:「你要這樣說也行。」
「你怎麼受得了?」倒抽一口氣,天城光希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
「習慣了。」月童說得若無其事。但說真的,也許他真的有毛病吧!看著眼前那白淨秀氣的面容明白透出一份同情跟關心,新奇感過後,他不禁覺得……感覺還挺好的。
咬著唇,天城光希看著他,不由得開始感到難過。
那種感覺很複雜,並不單單只為了他自己,他之所以難過,其實有大部分是為了這個說熟也不是太熟的學長。與其要說對他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如說是對他有著濃濃的同情。
先前,他覺得自己算是滿不幸的一個人,不幸到在面對生命的威脅時,為免其它人為他擔心憂慮,他還得強顏歡笑、故作堅強,佯裝沒事人般地遠走他鄉。
可沒想到現在讓他遇上一個比他更不幸十倍不止的人,對這種會危及生命安全的大事,竟然已經到習慣成自然的地步,這是什麼樣的人生啊?
感同身受的情緒太過,天城光希憂傷地望著那張美顏,暗自揣測這些牽來,這張表面看似慵懶、凡事無所謂的面容,實則吃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苦頭……「學長……」沒意識到這聲輕喃有多暖昧,天城光希試著表達他的關懷之意。「那個……你的家人都沒想想辦法嗎?」
不需要動用自己天賦的特殊異能,月童就能感受到那純然的關懷之意,他表面鎮定,實則感到些許的困惑與無措。
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幾乎讓他回想不起來,在這之前,可曾有人這樣的關心過他?
光希關心的對象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能力;可是過去,擔憂他的能力足不足以負擔重任、會不會禍及民眾百姓……這樣的期許與希冀多到如同他人生的一部分,讓他幾乎要遺忘了那種只針對他,針對他個人感覺的關懷之意。
在月童的印象中,這是第一次。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一個人用如此單純的角度在看待他,打心底關懷、擔心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那與生俱來、他無法選擇的能力。
「我……」錯愕到聲音有些走調,月童清了清喉嚨,才能正常發聲說道:「我這邊不礙事,你用不著為我擔心,我會告訴你,只是希望你別衝動行事。」
知道月童所指的是遞出轉學申請書的事,天城光希顯得遲疑,才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就在這當時……「小心!」毫無預警的,月童抱著他住床的那一邊撲倒。
事情發生得太莫名其妙,天城光希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當中似乎還聽到玻璃的碎裂聲,等到他能反應過來時,就看他房裡的牆上釘著一枝不陌生的箭矢。
啊?又來了?
瞪著那枝箭,天城光希有幾分愕然,可心底那份驚異感還未褪,更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有人?!有個人……從破掉的落地窗外竟竄入一個人……那真的是人嗎?
天城光希直覺懷疑,因為……因為這裡是十二樓耶!?
☆☆☆
室內有短暫的寂靜。
同樣的黑色勁裝,同樣左手臂上架著突兀又搶眼的十字弓,但不一樣;雖然認不出長相,但單看那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也知道,這回來的人跟昨天並不一樣。
「原來你就是明月宗的宗主,這一任的掌令人。」雖然中文說得不甚流利,但仍聽得出黑衣女子張狂的語調,一雙打量的眼更是毫不客氣直朝月童看去。
「不只這一任,月符神令一向就由我明月宗執掌……」月童冷笑,不著痕跡地將呆掉的天城光希護於身後,自行起身應敵。「倒是你們神霄會,真是越來越不把我這令主看在眼裡了。」
「只要殺了你,取得月符神令,就沒有什麼令主的問題了。」女子面露得意之色。
「殺我?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邪魅之氣在月童說話的同時染上他那絕世的面容,讓他彷彿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黑衣女子看著這變化,哈哈直笑。「看來傳聞果然沒錯,明月宗真是沒人才了,竟推舉你這麼一個正邪難辨的人做宗主。」
「總也強過神霄會栽培你黑崎兄妹來得強,黑崎磷。」月童點出她的名,因為正運著氣,眉心隱隱泛出異常光彩,似乎有什麼東西浮現。
「你認得我?」柳眉高揚,凝神戒備、正待發箭的黑崎磷有些訝異。
非常不湊巧的,就在這時,聽聞異聲而來的谷地管家突地闖了進來--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護主心切,但闖入門見到的狀況讓谷地管家有點傻眼。
「老東西,別在這兒礙事。」黑崎磷不耐煩有人干擾,嬌叱一聲。
「你是誰啊?怎麼潛進來的?為什麼帶著那麼危險的東西?」谷地管家護主心切,尤其現在正值非常時刻,根本不容許有人帶危險物品近小主人之身。
「走開!」言語之間,架上弓的箭矢迅如流星地朝谷地直射而出。
「不可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內,隨著月童的視線,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如同無形的絲線一般,緊緊纏繞住那枝箭矢,使之停頓下來;就停在半空中、在所有人的面前。
事情的發展讓谷地傻眼。活了大半輩子,他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
瞪著眼前那偏一度、差一寸就要射進他腦袋的利箭,震驚使谷地失去思考能力,也幾乎忘了要如何呼吸……「這就是你們神霄會的教育?」月童看向黑崎磷,原先停頓半空的箭矢一失去無形中支撐的力量,匡噹一聲直掉落地面。
此時月童眉心的圖騰印記已完全浮現,模樣就像一柄三叉戟,也像被一把利刃刺穿的上勾月,泛著光彩,浮現於月童的眉心正中;無風,可披瀉於他身後的長髮卻微微飄起,兩種異相讓他那出眾絕倫的面容更顯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人之姿,不用言語,便足以震懾所有人。
「這就是你這些年所學的?」月童又問,聲音更冷幾分,沒有表情的冰冷模樣就像一個公正無私的仲裁者,而且正判決她有罪。
「要、要你多事,我又沒傷他。」黑崎磷怒罵道,就算驚懾於月童的力量,驕傲的自尊也不允許她認輸。
「沒傷他?只有肉眼所見的才叫傷害?」月童手一揮,無形之風隔空摑了她一耳光,力道之大,將她整個人打倒在地,連帶著手一揚,一道無形的束縛緊緊捆綁住她,讓她無法再作亂。
「光希,打電話叫救護車。」沒再理會黑崎磷,月童一個箭步上前,這同時谷地捂著心口跌坐地上,臉色灰白。
「谷地!」總算回過神的天城光希萬分驚慌。
「叫救護車。」月童輕叱一聲,喚回他的神智。
見天城光希跌跌撞撞的去打電話,月童沒閒著,修長的手指瞬間做出常人難以理解的手勢,在谷地的頭、心口處做下了護靈的結印。
「走開!這人陽壽未盡,你們不該來的。」
剛掛上求救電話,天城光希就聽月童不知在對誰說話。
不同於天城光希,黑崎磷看見了,看見那正核對簿本的勾魂使者,她嚇白了臉,不知事情會有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