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未落,月童牽動天城光希的右手去拉弓弦,不必費事搭上箭矢,因為在弓弦被扯動時,一柄泛光的箭矢自動出現在弓弦之中。
瞪視著那泛光的箭頭,司徒翰一動也不動,在親眼目睹月童藉著旁人的肉身就能召喚月符神令,更甚者還能任意使用它時,一股他想都無法想像的強大力量徹底的打擊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修練上百年恐怕也沒那樣的能耐,這讓司徒翰完全失去了鬥志。
「等一等,那是什麼?」天城光希驀地大喊,同樣是她的聲音,可那不是月童的意思,是她本人忍不住脫口而出的疑問。
因為月童這時加注在她身上的力量,使她的雙眼有別於平常,能看見一些尋常不該見到的事物,最最明顯的,就是那個朝他們一路走來,最後佇立場中,身上穿得怪裡怪氣、手上持著一柄虎克船長假手一樣的大彎勾,腰間掛著一副手銬腳鐐又面無表情的人……呃,是人嗎?
「勾魂使者來了,你動手吧,正好黃泉底下我能問清楚,為何你就是能如此不費吹灰之力的擁有別人得花上十倍、百倍時間修練的靈能力,難道就因為命定的關係?」司徒翰閉眼,也不想掙扎了。
「勾魂使者?」天城光希只聽進這一句就急得快哭了,不是見鬼的感覺驚嚇到她,而是她直覺以為月童的魂要被帶走了,那讓她驚慌又無助,全然不似她拉弓準備射擊的美姿那樣的從容與超然。
每個人屏息以待,等著月童假藉天城光希的手為人間除患,可等了老半天之後,驀地,那原本已拉滿的弓弦悄悄收了手,光箭從弦上消失,就連那把只有光影的長弓也不復見,再次變回原始的模樣,讓天城光希抓握在手中。
「爭得第一,對你真有那麼重要?」月童透過天城光希的聲音問,在這一刻,他是可憐司徒翰的。
「若不重要,「競月會」又怎會存在?你們又何必為了搶做第一、為了當月符神令的執掌人而比試?」司徒翰嗤之以鼻。
「這不對吧?你不是告訴我們,「競月會」存在的意義就是要選出能力最高的人來領導大家,由月符神令的主人領導所有人為平衡陰陽兩極的氣場而努力?」所有人中,性格最為毛躁的黑崎磷第一個跳出來吐槽。
「屁話,那都是屁話!」司徒翰狂喊。
這一刻間,司徒翰的神志已有些昏亂,他想起當年,當年師父派小師弟做明月宗的代表,想起小師弟如師父所願的取得月符神令、成為明月宗新一代的宗主,然後他想起,他這個做大師兄的,到最後只是意思意思地被封了個智者的稱號。
不只這樣,熬了十八年,在他以為有機會翻身時,卻讓一個甫出世的娃兒打亂他所有的計劃,因為這奶娃兒,他依然只能當個智者,還得受所有人托付、撫育這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小孩。
他想起,即使只教了他七年,這個小鬼自始至終沒將他正眼看在眼裡,而且總只是做做樣子,從沒對他表現出真正的尊敬之意。
這到底算什麼?
就因為他從沒得到月符神令,就該死的因為這樣!
「月符神令,最重要的是月符神令所代表的權力象徵!懂不懂?你懂不懂?」散亂的回憶衝擊他的神智,讓他狂亂的朝黑崎磷大喊。
「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月童不敢置信。
「什麼執迷不悟?那是我的,本來就該屬於我的!宗主的位子、月符神令、取得月符神令後在教派間的崇高地位,一切都是我的!」早沒有了什麼威儀沉穩的形象,司徒翰狂亂的模樣簡直就像個瘋子。
「你真這麼想要,就給你吧!」不願再多說,月童藉著天城光希的手丟出手中的千年聖物。
若非月符神令認可,誰也不能驅動它,即使每個教派的名稱不同,可現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規矩,但司徒翰即使明知這一點,卻因為心智早已不正常,怎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一見月符神令朝他直飛而來,他著了魔似的緊抓住不放,而後不顧一切的持著驅動的咒語,妄想驅動月符神令、與之合為一體。
初時,那令牌被驅動了,但一待它發著光要進入司徒翰的體內之際,一道刺眼的強光夾雜著一股巨大到司徒翰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直撲而來,他無力也無法接收,在痛苦席捲全身之時,連叫喊都來不及的,就讓那力量給吞噬掉。
因為無法適應那強光,天城光希曾閉了下眼,待她能再看的時候,只見她方才看到的奇怪的人,也就是所謂的勾魂使者高舉起手中那個虎克船長假手一樣的大彎勾,用力地朝已倒臥地上的司徒翰一勾……剎那之間,一個顏色偏淡、神情呆滯的司徒翰被勾出肉體,看著他被戴上手銬腳鐐後,那股帶有月童氣息、圍繞著她的和風突地消逝。
然後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包括那個勾魂使者和偏透明的呆滯司徒翰,他們全都不見了,天城光希再也看不見任何異象。
她突然聯想到,那陣和風是月童的化身,現下什麼都沒了,是不是那勾魂使者帶走他了?
這一想,她心頭大驚,即使沒有任何能力,仍僅憑直覺撲上前,像是想護住他般的趴在他「屍體」上,不容許任何人從她身邊帶走他。
「光希,我很歡迎你的熱情,但最好是看看時間跟地點。還有,你大用力,壓痛我了。」
「學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不許你走,也不准任何人帶走你,就算勾魂使者來也一樣,不准、不准,我不准你離開!」因為太過慌亂,所以天城光希沒發現不對勁。
等過了三秒,她突然頓住,發覺他發聲的地方下像剛剛那樣非常貼近她耳邊。
現在,也就是此刻,他的聲音有段距離,當然不遠,只是跟剛剛相比,就是有一點點的距離。
除此之外,那聲音還相當真實,真實到完全沒有方纔那種空洞的感覺……她慢動作地從他身上爬起,毫無預警的,正對上他笑意盈然的眼。
他!笑意盈然!?
怎會這樣?他剛剛不是心臟直中了一箭,倒下後就死了嗎?
她的腦筋還沒辦法理解這件事,就見月童已經坐起,順手拔下還插在心窩上的箭矢,也順便公佈答案,伸手探入前襟,從法袍內掏出一塊厚度相當的八卦鏡。
「歷史是提供人作為借鏡的。」他突然說。
記起方纔他承認他的記憶力非凡,知曉出世那天,他無緣的老爸是怎麼死的,所以說到歷史借鏡,意思也就是說,她……上當了?
想到方才無辜的眼淚,白白浪費的心酸,一把無名火頓時狂燒起--
「學長!?」
尾聲並不是人人都像天城光希那樣遲鈍。
也不該說她遲鈍,該說是她不懂,但其它人在看見勾魂使者時,便驚覺到一個他們沒注意到的盲點。
為何一直不見月童的魂?
因為這疑問,其它同樣悲痛他中箭身亡的人士開始有了新想法,尤其是隨著事情的發展,其它人漸漸明白,這一切該是月童將計就計後的自導自演,想藉此挖掘出被司徒翰給隱藏住的真相。
他的計謀相當成功,但天城光希卻很不諒解,因為那一度的假死她已信以為真,不像大家一樣有異能的她搞不清狀況,一直就處於悲痛的心情下。
那種滋味太過難受,真相大白後,難怪她火大,同他鬥氣足足有五……分鐘,最後才在他充滿誠心的道歉聲中,原諒了他。
因為發生太多事,當天的「競月會」決定延期,配合月童學生的身份,正好延一個禮拜,等他再遇休假時再重新舉辦。
結果,不負眾望,月童依循明月宗的傳統,為明月宗再一次取得月符神令的執掌權,同時也連任明月宗宗主的職位。
再接著,並無任何特別,日子照樣一天天的過去。
而就在某日,校園內的某個角落……「鈴響了,午休時間,我該回教室去了。」天城光希閉著眼喃道,枕著月童的腿,愜意地享受那冬日的暖暖日光,慵懶如貓兒般的模樣,即使嘴上提醒,倒不見得有起身的意思。
「何必回教室,在這裡休息也挺好,就別費事了。」月童倚著樹幹,同樣的慵懶,沒人知曉,兩人一塊兒吃午餐、十指緊扣的坐在這兒享受冬陽日照,那對他而言,是種多麼極致的幸福。
「如果不回去,我怕雙雙又會出來找我。」她失笑,想起前兩天的午休時間,兩人正喁喁情話時,讓突然冒出的夏無雙撞見的窘況。
「已看了幾次,她若再不識相的尋來,也該有心理準備了。」月童不在乎,他才不管其它人有什麼看法。
「都是你,為何不乾脆讓我換回女孩的裝扮就好了。」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