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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羽柔

  「唉拗!真是的!這藥我可是煎了一個早上的,就這麼被你糟蹋了——」寶晴俯身在地,兩腮氣鼓鼓的,一邊收拾一邊大聲埋怨著。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說完姚心妍掀開了毛氈,顧不得身上只有褻衣,還打著赤腳,起身就要往門的方向走。「小心!別起來!地上全是碎碗——」

  陳寶晴呼聲要阻止她下地,可是已經晚了一步。

  啊——好痛!姚心妍心中大喊,但就是不願叫出聲音來,強忍著尖銳的痛楚,瘸著腿就要打開房門。

  忽然房門大開,外頭的陽光刺眼,一名男子罩了一身的光環——姚心妍瞇起雙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整個人就被懸空抱起o

  姚心妍睜著一雙杏眼,看清了這雙目炯炯、一臉怒氣的魁梧男子,他就是先前輕薄她的男人。此時聞著他獨特的男性氣息,她兩手使勁推拒他的胸肌,不料竟然令她一陣暈眩——

  「表哥,她的病還沒有好,就是不吃藥,你看!我煎了一早上的藥剩不到半壺了,還灑了滿地——唉喲!她的腳流血了,刺的還真不淺。」寶晴嚇道。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們這一群貓哭耗子假慈悲的盜匪!」姚心妍奮力地掙扎,小腳亂踢著,更加速了血流。沈梓秧倏地將她放上床榻,一手按著她的肩膀,讓她無法動彈,一手握起了她的小腳仔細端詳。

  「姚姑娘,我們可不是盜匪,你不知道,表哥可是——」寶晴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梓秧揮手制止。

  「寶晴,去拿盆乾淨的水、傷藥,和幾條可裹傷的布巾。藥我來餵她。」沈梓秧關切的眼神片刻沒有離開過姚心妍。

  陳寶晴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後,推門離開。

  「我不喝,我絕不喝,你們不放我走,我就死在這裡。」姚心妍氣憤地想將按在肩膀上的大掌移開。「把你的手拿開,你——你不可以碰我的腳!」

  女人的一雙小腳只有夫君才可以欣賞。

  姚心妍在五歲的時候便開始纏足,十四歲時,她那雙纖足就傳遍了整個蟠龍鎮。

  還沒有任何男人觸摸過的小腳,這會兒,竟讓一個毫不相識的男人捧著端詳!她寧願死去,也不願受這種屈辱,氣極敗壞之下,斗大的淚珠再度不爭氣地滾了下來。

  沈梓秧將姚心妍腳上的碎瓷小心翼翼地一個個拔了下來。其中有一、兩片小碎瓷細細的鉗在肉裡,他湊上口將它們吸了出來,之後隨即為她止血。

  姚心妍握緊了拳頭,面對他狂勃的行為卻毫無能力阻止,索性極力忍著痛,就是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血止住了,來——把藥喝了。」沈梓秧將桌上半壺的藥重新再倒上了滿滿的一碗,才一轉身,就見姚心妍兩手搖著嘴,只露出倉皇的雙眼,遠遠地蜷縮著身體靠在床角邊。

  沈梓秧一語不發地坐上床榻,咕嚕嚕地將一碗湯藥喝了半碗,姚心妍見他突來的舉止,一時還弄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見他上前將她拉近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後腦勺。

  姚心妍一時還沒有會意過來,那毫無防備的雙唇就被他緊緊地吻住——

  她氣極之下,兩手握拳,拳頭像落下的雨點一般,不停地打上了沈梓秧壯碩的前膛。

  可他仍不為所動地一口接著一口灌藥。

  她狂踢亂舞的四肢還是抵不過他的強勢……漸漸的,她不再掙扎了。

  她的淚水氾濫,萬念俱灰,心想,他一定是想要迷昏了她,再讓她就範。姚心妍等他將最後一滴藥灌入她口裡的時候,惡狠狠地瞪視著他,嘴角還緩緩地流下了血絲……

  「你你想做什麼?」沈梓秧大驚。發現她想咬舌自盡,他急忙地撬開她的唇,將自己的虎口接近食指處硬是放在她的兩齒之間。

  姚心妍滿口的鮮血,已經分不出是自己的還是他的了,她只是死命地咬住,不論是自己的舌頭,還是他的手。

  他們四目交接,誰也不願先放棄。姚心妍想要他吃痛求饒,可是他卻面無表情,兩眼睜睜地瞅著她。

  姚心妍第一次這麼仔細、這麼接近地瞧著這個男人。他的雙目似鷹,眼神堅定清明,五官竟然是如此的俊朗而清秀。第一次,她覺得他一點都不像搶匪。

  「唉啊!你們在做什麼?」寶晴端著清水進房,看到了眼前驚心動魄的景象,手一發軟,叮叮咚咚地將手上的鐵盆子打翻了。

  姚心妍被寶晴驚醒,這才放鬆了口。

  陳寶晴顧不得一地的湯湯水水,跑上前要看看沈梓秧的手傷。

  「表哥,你的手不要緊吧!讓我瞧瞧!這姑娘是怎麼了?你三番兩次地救她,她不領情就算了,幹麼還把你的手咬傷?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寶晴將沈梓秧的手仔細地擦拭乾淨。

  「我沒事,不能怪她。」沈梓秧拿開了手,似乎有意要迴避寶晴的觸摸。

  寶晴一陣失望,又見了躲在床角的姚心妍一副嬌弱惹人憐愛的模樣,心中就有一肚子的火;正想上前看她的傷卻瞧見榻上那一雙纖纖玉足,顯得楚楚可憐、嬌美動人,寶晴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的一雙天足,心底不禁自慚形穢了起來。

  「寶晴,麻煩你將她的腳傷裹好,我去叫人來把這裡收拾乾淨,順便派個人在門口守著。」沈梓秧也在說給姚心妍聽。他轉身想要離開,然而,又不放心地轉頭——

  「寶晴。」他低喚一聲。

  「什麼事?表哥。」寶晴轉身詢問。

  「替我看好她。」沈梓秧擔心地望了望姚心妍,離開前,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寶晴撤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應他。

  陳寶晴回身,走到了姚心妍的腳跟前,拿出了一條長長的布巾想要替姚心妍裹傷。

  「不要,我自己來。」姚心妍縮回腳,伸手拿起了布巾,一圈一圈的纏繞著。

  「你的腳好小,真是好看!」陳寶晴忍不住出聲讚美。

  姚心妍一臉沉默地看著陳寶晴,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再看著她的一雙大腳。

  寶晴看她眼中並沒有輕藐,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娘去世得早,爹爹又忙著刀廠的事,沒有人很得下心來幫我纏腳,唉!都怪我自己,怕痛,才拖到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男人就是喜歡這樣的小腳是吧?表哥也是吧——難怪——」寶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自怨自艾了起來。

  「他是誰?」姚心妍問。

  「什麼?你說什麼?」寶晴回過了神,湊上耳朵問。

  「你說的表哥是誰?」姚心妍有氣無力地問道。

  「他嗎?他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陳家口,擎天刀莊的當家——沈梓秧。」

  沈梓秧——沈梓秧——為什麼這個名字好耳熟?姚心妍在心中反覆不停地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的母親是我姑姑,他們是在十一年前回來陳家口的,雖然他們姓沈,但是爹爹說他仍然是陳家惟一的男孫,所以爹爹去世以後,就將擎天刀莊傳給他了。咱們擎天刀莊的功夫,是大江南北無人能比的,煉出的刀劍利器更是千金難求。」寶晴說得口沫橫飛,但又覺得意猶未盡,跑出了房門,沒一會兒,手裡就拿著一把短刀進來。

  「瞧!這便是傳聞中削金斷玉的寶刀!江湖上的人都夢想拿一把咱們的擎天劍和斷玉刀。就連刀莊裡鑄劍、煉刀的人,個個也都會使刀舞劍,這黑道白道都要怕咱們三分呢!」寶晴自顧自地說完後,順手就將短刀放在桌上。

  寶晴看了看姚心妍,忽然間想到了她的處境,這又轉了話題。「也難怪你會以為他們是一群盜匪。其實你和表哥從小定過親,他不過拿回了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可是姚家和沈家十幾年來早已經互不往來,姚家的人也已不認這門親了,才會把你嫁到陽谷縣的魏家,所以你們的親事根本作不得準的。」

  「你——你騙人,這不是真的。」姚心妍脹紅著臉,不敢置信地說。

  「哼!我正希望這不是真的。姑姑從小就告訴我,表哥有個媳婦兒在蟠龍鎮,起先我還以為姑姑在騙我,想不到是真的。哼!我才想給表哥做媳婦兒呢!哪知道半路殺出來你這個程咬金?!唉喲!」寶晴兩手搞著嘴,驚訝自己說出了深藏已久的內心話。

  須臾間,兩人在屋內相對無言,各有所思。

  「好了!好了!你可千萬別再尋死,這裡沒有人會害你的。表哥劫轎是為了你好,你可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寶晴不耐煩地說著。

  姚心妍隱隱感到寶晴的敵意,於是縮回被窩裡,默不作聲,一股傲氣使她不想再低聲相詢。

  「不過,如果你想走,可沒有人會攔著你。」陳寶晴說完眼睛故意一瞥桌上的刀,隨後便帶上了門走開。

  姚心妍心念起伏,雙目微睜微閉,不多久就虛弱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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