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有沒有看到昨晚睡在這裡的那個流浪漢?塊頭很大的那一個?」
老婆婆眉上的皺紋更多了。
「什麼流浪漢呀?我們這裡沒有流浪漢!幸好你昨晚亂睡的地方是這裡,要是在別的地方,你早就被人家抓去賣了,我們這區的治安是最好的……」老婆婆又滔滔不絕地讚美住家附近的治安來了。
要是這裡治安好,那她昨晚就不會被堵了!唐知曉很想給她吐槽。
「誰敢抓我去賣?又不是不想活了。老婆婆,你別說那些廢話,你再想想,昨晚在這裡有一個長得很高很壯的男人,就睡在這裡呀,那張木板上面,你真的沒看到嗎?」她著急地拍拍那張木板,將問題拉回來。
「沒有、沒有、沒有!」老婆婆氣呼呼的。「現在的女孩子真不像話,對老人家越來越不尊敬了!居然敢說我廢話?氣死我了,你快給我走,要不然我報警來抓你!」
看來她是無法在這老婆婆身上問出那大塊頭的去處了。唐知曉咕咕噥噥地扶起倒在路邊的哈雷,試了幾回才發動,不過似乎有雜音,肯定是昨晚摔車時撞到哪裡了。
戴上安全帽、騎上哈雷,唐知曉並不急著回家,她要去找於文強,要去報仇,將她昨晚所受到的攻擊加倍要回來!
***
「東方大飯店」是南台灣知名的飯店,樓高五十五層,一至十五樓是百貨精品,十六至五十樓是飯店,五十一至五十四樓是管理中樞,而最高的五十五樓則是「流離所」。
「流離所」的定位……很特別,說它是酒吧卻又沒什麼酒,是餐廳卻又無所不用其極地挑客人,有卡拉OK設備卻很少人去點歌唱,反正「流離所」是個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的地方。
「流離所」很挑客人;有錢並不代表「流離所」就歡迎你,得要「流離所」的主人單方看得順眼才行,而且菜單金額也是隨他訂,完全隨他喜惡索取,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敢來。但如此怪異離譜的行事作風,且由於位處最顯眼、最黃金的飯店頂樓,更別說「流離所」主人單方是個少見美男子的事實了;在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下,幾乎全台灣無人不知南台灣有間神秘怪異、無法歸類的「流離所」了。
單方的背景是個謎,大家只知道他是「流離所」的主人,擁有一頭比女人還要柔滑的烏黑長髮、髮長及腰,一張漂亮得讓女人都自慚的俊秀臉龐,一副比模特兒還要修長勻稱的身材。
中性的單方,卻有著極陽剛自傲的性格,不順眼的人是絕對無法踏進他的「流離所」的。
單方為什麼能有如此的權利為所欲為呢?自然是有人在他背後撐腰,而那人便是「東方集團」的年輕總裁何之事。今年才三十五歲便已掌管了一流的「東方集團」,而他也是「流離所」的股東之一,因此單方就算再討厭他也無法踢他出去。
說到何之事,他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三十歲接掌「東方集團」,五年內將其業務擴展了一倍,就連這棟指標性的「東方大飯店」也是在他手中打造出來的,他的靈活手腕與鋼鐵作風是他得以成功的要素,修長的身材與俊朗雅痞的外表更是讓眾多上流社會女子追斷了腿、摔碎了心,但三十五年來卻沒人綁得住他的心。
至於單方為什麼能佔據「東方大飯店」最好的頂樓位置呢?何之事沒透露過。
外人只知道,單方出現在他面前時,何之事正在與各主管開會要將頂樓做成怎樣的餐廳,單方直接拿出一張紙,何之事看過後就將頂樓無條件送給他了;至於那張紙上頭到底寫了些什麼,除了單方和何之事知道外,誰也不知道。
而現在坐在「流離所」的角落裡,埋首在紙張堆裡已經一天一夜的那個人、也是「流離所」的股東之一——漫畫家黎亞東,他跟單方原本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是在某一日選在這個南台灣視野最好的地方趕稿時被認出來;從那時候開始,黎亞東一毛錢也沒出就成了「流離所」的股東,而「流離所」自然也就成了黎亞東趕稿時的最佳所在;像現在,他就又在趕稿了。
最後一位股東是石終生,不過,這個股東頭銜是單方硬要給他的,他從沒心甘情願踏進「流離所」一步過,全是單方硬拉他來的。
石終生之所以會成為「流離所」的股東,其實是因為某日單方經過一個工地時,一塊磚不偏不倚地就要掉落到他頭上,幸好是石終生眼尖,飛身撲倒他,才免於讓單方有血光之災。
單方倒是不擔心自己破不破相,反而是看上了他的體格與勇於救人的個性,他最喜歡這種人了,二話不說就拉他進「流離所」當股東了。
「流離所」除了這四個人外,還有一個女服務生,叫做林戀賞。她也是單方硬拉進來的。
一年前的某日,單方窮極無聊轉電視看時,恰好看到林戀賞的新聞。她砸了一家掛羊頭賣狗肉的KTV,因為她只是應徵音控卻發現負責人要賣了她去應召,她氣得瘋狂砸店,那不將KTV毀了誓不罷休的氣勢真會讓人頭皮發麻,全程全被監視器給拍了下來。
單方看到她砸店時的神情時,只是想若有這個女生在「流離所」的話應該不錯,可以幫他打發令人厭惡的客人。沒想到真拉她進來了才發現全不是這麼回事,她不太甩人,也不太愛講話,更沒拿單方當老闆看待,不過,倒是很守本分,單方不喜歡的客人全都會被她毫不留情地趕出去,雖然這種機會不多,畢竟大家還是很聰明的,不會自找釘子砸。
她的這個優點現在則被單方拿來安慰自己當初並沒有找錯人。現在,單方在吧檯調酒,而何之事則坐在吧檯前,看著擺在面前的報紙,報紙的四分之一張版面是一張素描。
「唐知曉找石終生究竟要做什麼?」何之事不解地擰起眉頭。
在企業界,誰都知道「高遠財團」的總裁有個驕蠻女,就是不知道石終生怎麼會惹上這個驕蠻女的,還一連半個月在報上刊載了石終生的畫像要找他?不過,畫像上陰暗的部分太多,倒是輪廓讓他一眼就看出是石終生,唐知曉居然出一百萬元要找他,看來她真的是不找到石終生不死心了。
他在「流離所」見過石終生幾次面,他很沉默,不像是會惹是生非型的人。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工地扛磚頭搬水泥的石終生,怎麼會跟唐知曉扯上關係的呢?
單方將調好的酒送到何之事面前,傾身將手肘靠在吧檯上,瞄了畫像一眼。
「他好久沒來了。」單方雞同鴨講地說著,語氣裡有著思念。也許他該再去將石終生給硬拖來,免得他那個勤勞的股東得了過勞死。
何之事沉穩內斂地啜了口酒後,問:「你是怎麼看石終生的?」
不能怪他懷疑單方的性向,誰教他長得比女人還美,而且,對石終生那曖昧的態度,讓人不往那個方向想去都難。
「他是個可以讓人依靠的好男人呀。」單方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邪氣地輕歎了聲。「哎!我要是女人的話,早就爬到他的床上去了。」
林戀賞正好從後方廚房裡捧著洗乾淨的咖啡杯出來,單方剛才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聽進她耳裡。
單方心裡暗叫不妙。
果然,林戀賞杏眼一瞪,不屑又鄙夷地啐了聲:「下流!」
她將熱騰騰的咖啡注滿咖啡杯後,端了塊黑森林蛋糕,掉頭就往在餐桌上埋頭苦幹的黎亞東走去,彷彿跟單方多待在同一個地方一秒會死似的。
「那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怕我了。」單方嘴角的迷人微笑雖然還掛著,但臉色已不若方才好看了。
「她從來就沒有怕過你。」何之事說,一口氣乾掉杯中物。
雖然是實話,但單方就是不甘心,卻發現自己居然在慢慢地「適應」林戀賞對他的不尊敬,這……世界反了嗎?
「對了,小纖上個禮拜來找過我喲,她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小纖今年十八了吧?」單方笑瞇瞇地問,並且滿意地看到何之事變了臉色。
吳小纖跟何之事的關係有些複雜;單方只知道何之事跟吳小纖的父親似乎是商場上的好朋友,但在吳小纖九歲時,吳小纖的父母親出了意外,何之事便將好友剛起步的公司收購了過來,並領養了吳小纖。
吳小纖似乎很怕何之事,她一直在台北唸書,偶爾回來也是採取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上禮拜她回來時來找過單方,現在單方才試探性地提起,何之事的臉色果然就變了,顯然他不知道吳小纖上個禮拜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