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窮得連一點像樣的東西部買不起,那她乾脆就買把涼風扇跟被子給他好了。誰知將東西買來了,看到他的公寓裡髒兮兮的,便又好心地拿起掃把、拖把、抹布將裡裡外外全給清掃了一遍;好不容易打掃好了,她又不甘心了,她幹麼要對他那麼好?於是她就又悶著氣留了下來,她幫他做了那麼多事,她至少得留下來等他跟自己說聲謝謝,這樣才划得來!
左等右等,她等到睡著了,結果石終生一回來就壓傷了她的手,真是混帳!
不過,看在他知道錯了——他喝酒消愁就表示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了——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大人大量地原諒他一回。
她側躺著,端詳著石終生的側臉。
其實他滿帥的,就是人笨了些。一張臉有稜有角的,緊閉著的眼瞼下,是一雙黑色深邃的眼瞳,高而挺的鼻樑,堅毅昂揚的唇,還有每次見到他總是隨風飄揚、長及頸背的頭髮,他如果不是做苦工的,倒是頗有幾分黑道大哥的味道,一身結實的肌肉,虎背熊腰,很能唬人,誰敢惹他?
不過,他偏偏又蠢得讓人生氣,若不是她自知打不過他,真想卯起來狠狠海扁他一頓!
像他這種不知好歹又窮得要命的人,她堂堂一個「高遠財團」的千金大小姐願意理他是他的福氣,而他居然還拒絕她的房子、和她特地排了一個小時才買到的牛排?世界上沒有比他更蠢的男人了。
世界上也沒有另一個像他一樣敢拒絕她的男人了。
唐知曉活到將近二十歲,從小到大,只有她給人臉色看,只有她對別人發號施令,還沒遇到有哪個人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她的。
因為她有個「高遠財團」的總裁老爸當靠山,還有個地下娛樂教父的小舅於文強撐腰,更有從小就跟在她身邊的黑衣部隊。
雖然如此,但她可不是大姊頭,她才不會那麼沒格調地去當什麼大姊頭,她從小到大就喜歡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雖然大多數是任性而為的時候多,但好歹也是幫社會除害蟲呀,像「紅浪」,要是她對「紅浪」在賣禁藥的事不聞不問的話,那豈不是會有更多人受害?
這個月,她總算遇到了兩個不知好歹的人,一個是因「紅浪」被她挑了而懷恨在心的馬智成,一個則是石終生。
往常,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她只會叫她的黑衣部隊將招惹她的人給打得半死,讓他在醫院裡住個一年半載的也就氣消了;馬智成如果被她逮到了,大概就是這個下場。
但對於石終生,她偏就無法照這個慣例來處置他。
他救過她,而且還是個安分守己做工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他,只有她能動他,誰敢動他就遭殃。
雖然沒有談過什麼戀愛,但她知道,她對他的那種感覺就像戀愛的感覺,所以當她看到那個女人拿飯盒給他時,她會有嫉妒的情緒;就算他不順她的意,惹她生氣,她還是會買涼風扇來,怕他熱著,買被子來,怕他冷著,甚至做她從未做過的家事,將他家從裡而外地清掃得乾乾淨淨。
這全是因為他在她心裡已經有了份量,她才會有如此愚蠢的行為。
唐知曉臉紅心跳地偷偷在已無意識的石終生唇上印上一吻,吃笑了聲,抱著他粗壯的胳臂側躺在他身邊。
管他怎樣,反正,她要定他了!
***
儘管一夜宿醉,但具有驚人恢復力的石終生,依然慣性地在早上七點醒來。
他坐起身,以頻頻皺眉來對抗腦袋裡傳來的陣陣抽痛。
坐了半晌,他記起了什麼,目光移向床墊,眉頭皺得更深了。
唐知曉那頭刺眼的紅髮正明目張膽地對著他。她趴睡著,上身還是清涼流行的吊肩背心,下半身則是條半長不短的牛仔褲。
她是放蕩慣了嗎?居然一連兩夜毫無戒心地住在一個不熟的男人家裡,還穿得如此清涼。
雖然他對她不曾動過任何邪念,但一個女孩子家獨自住在一個男人的家裡,總是不好的。
有那麼一兩秒,石終生想喚醒她,叫她回去,但手到了她的頰邊,看她唇邊帶笑,睡得如此香甜,猶豫了一下,還是收回了手。
還是別擾了她的清夢了罷。
他身上有著新的薄被,地板上還多了個涼風扇,大概全是她拿來的;他也注意到這間小公寓變乾淨了,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直覺告訴他,這全是唐知曉做的。
若非頭腦漲痛,他會明白任性驕縱的唐知曉為何會做這些,但他抽痛的腦袋實在讓他無法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站起身,石終生捧著頭,搖搖晃晃地往小浴室走去,簡單地沖了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出了浴室,見唐知曉還在熟睡,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唐知曉在石終生出門後的兩個小時才悠悠轉醒,她呆滯惺忪地將整個房間瀏覽一遍。
「又走了。」她低喃。
倒回床墊上又睡了十分鐘後,才搖搖晃晃地走進小浴室裡沖澡,自在得就像在自個兒家一樣。
沖完澡,恢復了精神後,她步出公寓,說巧不巧,正好對面公寓門也開了。
那男人見到還濡濕著紅髮的唐知曉,嚇了一跳,還想鑽回去。
「早安。」唐知曉鎖好大門——她自己跑去打了一把鎖——後,一轉身就看到對門男人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去,便大叫一聲,對他咧了個大大的笑容後,才轉身吹著口哨步下樓梯。
男人遲疑警戒地又走出大門,小心望著哨音愈來愈小的樓梯口。
早安?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還早嗎?
***
有鑒於昨天的「牛排事件」,唐知曉今天放聰明了。石終生拒吃她的牛排,大概是因為他不喜歡牛排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他不吃牛肉,於是她特地跑到一家大又有名的「天野」日本料理店,預備買一份好吃的壽司送去給他當午餐。
她雖然十一點就來了,但她那一身穿著:背心、牛仔褲,實在是跟這家又大又有名的「天野」格格不入,更不用說她那頭紅髮了,以至於她站在櫃檯都已經十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半個服務生願意走過來理她。
「喂!」唐知曉等得一肚子火,怒聲喊住一個走過她身邊的女服務生。
女服務生停下腳步。「什麼事?」
「什麼事?你當我是空氣呀?我都已經站在這裡十分鐘了,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理我?」她扯著嗓子罵。
她沒穿名牌衣服並不代表她沒錢,她唐知曉願意踏進這裡已經很給這家店面子了,居然還沒半個人理她,實在是太囂張了!
「我很忙,我去叫另一位服務生過來好了。」女服務生轉身就想走。
唐知曉拉住她,並推了她一把。
「你什麼意思?你忙我就不忙呀?你們浪費了我十分鐘了知不知道?你敢再浪費我一分鐘的話就給我試試看,看不砸了你們這家店!」她睜大眼睛威脅。
若那女人再比她更早拿中餐去給石終生吃的話,看她會不會把這裡砸了!
女服務生臉色發白,顯然被唐知曉給嚇到了,再說她說的話讓人不覺得是在開玩笑;眼角瞥見經理走來,女服務生有如見到救星。
「經理!」
「天野」的經理是個風韻猶存、交際手腕靈活的中年女子,不過,很可惜的,她不認識唐知曉。
「怎麼了?」她問,將唐知曉從頭到尾打量一番後,便在她頭上冠上「不良少女」四個字。
「她……她……」女服務生吞吞吐吐昀。
唐知曉不理她,凌厲的視線轉向女經理。
「既然你是這裡的經理,那好!我要一份你們這裡最豪華、最豐富、最好的組合壽司,五分鐘以內交給我。」她高傲慍怒地吩咐著。
「對不起,小姐,這種事你得先跟我們店裡的服務生說才行。」女經理雖然面帶微笑,實則心裡想著:憑你想吃那麼好,有錢嗎?
「說個屁!」唐知曉又火了。「我站在這裡十分鐘,跟你們浪費口水五分鐘,我肯光臨這裡是你們的榮幸,你們卻讓我受這種待遇!我警告你們,你們要是害我來不及送壽司去給我男朋友吃的話,我就把這裡給砸了,我說到做到,要不要試試看?」
女經理只是冷眼看著唐知曉發怒。在「天野」這幾年,她什麼客人沒見過,這黃毛丫頭想威脅她,有那麼容易嗎?她附耳在女服務生耳邊說了什麼,只見女服務生拔腿就跑。
「小丫頭,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說要砸就砸的嗎?如果你現在離開的話,我就當做你方才說的話我全沒聽到,不會跟你計較,怎樣?」女經理陰陰柔柔地笑著。
不過,當她看到唐知曉一手將擺放在櫃檯上那對價值十五萬元的水晶天鵝掃下地後,她的臉色立刻反青。
唐知曉抬高下巴,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