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向巴多羅,昂起頭、插起腰,口氣驕縱地說道:「我想買的人你敢喊價?你以為本小姐我出不起價嗎?」
「呃?」巴多羅被晴空尊貴又高傲的氣勢嚇了一跳,精明的眼立即掃視晴空的衣飾,發現她的衣著儘是上等質料,手鐲、項練等飾品也是價值不菲;另外還有那只斜背在她身側的麂皮袋,看起來更是沉甸甸的,想必裝有不少錢幣;而且多半只有家世顯赫的千金小姐才會蒙著面紗出門……於是巴多羅馬上認定晴空是個驕縱又有錢的笨凱子。
他立刻擺出討好的臉色,說道:「不敢,不敢!只要是小姐您想要的奴隸,我巴多羅當然會先賣給您。」
「哼,這才像話。」晴空驕蠻地揮揮手,端出十足的大小姐架勢,指使巴多羅道:「先把他的鏈子解開,我不喜歡我要的人看起來像個奴隸。」
「解開鎖鏈?可是……」巴多羅猶豫著。如果這個大小姐看上的是其他奴隸,他還不會這麼擔心,但偏偏她看上的卻是「那個奴隸」;而且她也還沒付錢,萬一那個奴隸跑了,那損失的可是他呢。
「怎麼?」晴空一眼就看穿巴多羅擔心的是什麼,故意狐疑地看向那個奴隸,將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難不成他有什麼缺陷?是手不能舉還是腳不能抬?」
「不不不!」巴多羅趕緊澄清:「這位小姐您說笑了,我巴多羅賣的奴隸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缺陷呢!」
轉向兩旁的大漢,巴多羅趕緊下命令:「快!快將他的鎖銬解開!」然後用眼神示意他們要特別看好那個奴隸。
此時,沒有人看見晴空面紗下的笑容有多麼詭詐。
趁著大漢解開鎖銬的時刻,她不著痕跡地拉開背掛在她身側的百寶袋袋日,隨即伸手探進袋中摸索一陣,不一會兒便抓出一個形狀特殊的扁笛送進唇間。說也奇怪,雖然她的動作看起來的確是在吹奏笛子,但卻完全聽不見有任何聲音傳出,只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似乎在微微震動。
木台下原本只能乾著急的亞莎一見晴空的動作,馬上臉色慘白,瞪大了眼,慌忙地左右察看方位,腦袋快速回想市集邊緣的河川究竟是在哪個方向,並推算自己還有多少逃跑的時間與正確的逃跑路線。
不敢多加遲疑,亞莎步伐迅速地朝人群外移動,邊跑嘴裡還不斷低罵:「公主這次實在太過分了,竟然在這裡吹起獸笛。太過分,真的太過分了……」
原來晴空吹的笛子之所以沒有聲音,是因為獸笛的音頻只有動物才聽得見,人類是聽不見的。亞莎清楚記得,剛才她和晴空逛到市集邊緣時,在河川中看見了什麼動物……
木台上,「卡當」一聲,大漢解開了那個奴隸的鎖鏈,晴空立即趨前,執起那個奴隸的手仔細察看。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的腕間被鐵鏈磨破了好幾層皮,血跡斑斑。
她緊緊皺起眉頭,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又蹲下身去看他的腳踝,也是相同情形。她氣憤地低喃:「他們竟然敢這樣對你,給我記著,我一定要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隱沒在散亂髮絲下的冰眼,在晴空執起他手時瞬間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總算顯現出除了冰冷以外的反應;然而這樣的眸光閃動也只有極短的一瞬間,教人無法、也無從察覺。而且自始至終那個奴隸對晴空突兀的舉動,維持著一貫的態度——冷然以對;沒抽手、沒抬腳、也沒任何一絲一毫的動作。
而巴多羅及其他人則是驚愕得瞪大了眼睛與嘴巴,難以置信以晴空這樣一個有錢人的身份竟會在奴隸面前蹲下身,就算是一般普通人也不會這麼做,而她甚至還去察看那個奴隸的腳踝。
詫異之餘,巴多羅仍沒忘記最重要的事,他收起驚訝的臉色,微微彎下身對晴空說道:「小姐,現在您可以帶他走了,但在那之前……」他手指比了個金錢的手勢,笑得勢利。「就請您付個價錢給我吧。嘿嘿,最好是能讓我們雙方都滿意的。」
晴空站起身看向巴多羅,眼神轉為晶瑩柔美,微笑道:「沒問題,你要多少?」
「三千……不,五千比索。」巴多羅獅子大開口。
「小意思,沒問題。」
晴空爽快地回答,換得巴多羅的眉開眼笑。他覺得今天可真是他超好運的一天,不但可以擺脫掉那個「麻煩」,而且還是用比其他奴隸多出好幾倍的價錢擺脫掉的,也不枉當初他擔下風險接下這個「麻煩」。
晴空回答之後便不再理會巴多羅,轉而向遠處眺望。由她站的高度可以輕易看見廣場外圍的情景。笑了笑,轉向身旁的那個奴隸,突兀地問道:「以你現在的情況能跑嗎?」
那個奴隸沒有回答,只是淡漠地注視著晴空。
晴空嬌憨地微偏頭,說道:「你真的很不喜歡說話呢!那你總可以點點頭或者搖搖頭吧?不然我怎麼能夠知道你的想法呢?」她邊說邊像教小孩似地示範著點頭與搖頭的動作。
見晴空又開始和那個奴隸說起話來,巴多羅有些不耐煩地喚道:「小姐,你應該要付錢了吧?」
「別急,再等一會兒,馬上就會給你了。」晴空笑道,注意到那個奴隸突然警覺地望向廣場外圍。
「等一會兒?」巴多羅不明所以。
「對了,有件事我想麻煩你說明一下——」
說著,晴空忽然一把掀開那個奴隸的上衣,赫然出現滿身深淺不一的鞭痕,有些傷口甚至還消著血,是因為他穿著深色衣服所以才不容易看出,但她剛才抓下他領口時正好瞥見了這些傷口。她斜眼看向巴多羅,語氣極其輕柔地問道:「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多傷口?」
不知為何,巴多羅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子似乎朝他迸射出一道殺意……但她明明在笑呀,他怎麼會產生那麼奇怪的感覺?
沒料到晴空會突然掀開他的衣服,那個奴隸冷冷看晴空一眼,將衣服從晴空手中拉日整平,又警戒地望向廣場外圍。
「呃……這個……」巴多羅支吾著,如果讓這個大小姐知道因為那個奴隸特別不聽話,所以被鞭打的次數遠遠超過其他奴隸,那她肯定不會照剛才說的價錢給他,說不定還會打消買那個奴隸的念頭——誰都不會傻得去買回一個不乖順的奴隸的,不是嗎?
晴空笑著安撫道:「你放心,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不過……」她頓了一下,仍笑得明媚——「這筆帳我現在就要向你討回。」
「什麼?」巴多羅再次不明所以。
然後他忽然感到整個木台似乎微微震動了起來,同時依稀有某種動物的吼叫聲由遠而近逐漸清晰傳來。
廣場上的人群也驚覺到情況不對勁,隱隱起了些許騷動。未幾,一聲震天價響的尖叫像顆炸彈,引爆所有人的恐懼——「大象!」
「有一群大象衝向這裡來了!」
駭極的尖叫聲四起,「隆隆隆」的沉重聲響震動著地面,像吼聲更是像要撕裂大地般嘹遠高亢;隨著象群越來越逼近廣場,整個廣場的人群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有大象狂奔!快逃啊!」
「快逃命啊!」
雖然大象在這東方陸地上是常見的動物,但它們大多數都在城鎮以外的雨林及草原上自在地悠遊漫步;若被人馴養,也多是在鄉林間幫助農作的收成。只有運送木材或作物到都城的大象及部分有特殊用途的大象才會出現在都城,其中運載用大象的主人在它們長途跋涉到都城後,通常會讓它們在市集邊緣的河川中泡澡休息。
晴空用獸笛喚來的大象就是這些運載用的大象。
巴多羅眼睛瞪得比盤子還大,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景象,竟有一群大象正朝他們狂奔而來!像群所經之處莫不弄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甚至市集上絕大部分的攤販貨品也都被毀壞、踐踏得七零八落、滿目瘡痍。
廣場上的人群早已經驚慌至極的四處竄逃,巴多羅以及他的手下一見情況不對,也顧不得其它,驚叫著:「快逃!快逃啊!」隨即一哄而散。
其他幾個還在木台上的奴隸儘管銬在手腳上的鐵鏈笨重,但也全都趕緊拖著鐵鏈拚命往木台下逃去;總之先逃命要緊,那象群可是直衝著這本台而來的呢!不逃難不成等著被壓成肉餅嗎?
收好獸笛,晴空拉起那個奴隸的手。「我們也快逃吧。」
獸笛是她四哥給她的,那個熱中於研究各種動物及其習性的哥哥,把獸笛給她的時候特別交代過她,獸笛只能喚來大象,卻沒辦法掌控它們,所以非到緊要關頭不能隨便使用。
晴空雖然愛玩,但也沒那麼笨的去和一群狂奔大象閒話家常,她早就看好了最有利的逃跑方向,抓緊那奴隸的手正要邁步,卻發現他動也不動。她疑惑地轉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