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認為她是人沒錯?」
「她絕對是人!我不相信世上有有氣質這樣清靈的女鬼或是妖怪。」這點房振群很堅持。
「不然,我替你找位通靈大師來看看吧,她精通玄黃之術,斷古今、判陰陽,在上海還滿有名氣的。」舒綸還是不放心。
「你知道我從不迷信,別找那些走江湖騙財的茅山道士來我面前胡說八道。」房振群不想淪為被人牽著鼻子走的蠢蛋。
「欸,她不是走江湖騙財的茅山道士!振群,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原本也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奇人——」
「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很感激,不過目前我不需要什麼通靈之士,謝謝你的關心。」
既然他這麼堅持,舒綸也拿他沒轍。
「好吧!但你還是別太鐵齒,如果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趕快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謝了,舒綸。來,我們喝酒吧!」
知道朋友關心他,房振群感動地一笑,率先舉起酒杯,向他邀酒。
「好好,我們喝酒。」
反正振群自有主張,他乾著急也沒用,還是喝酒比較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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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兩人都有點醉了,尤其是舒綸,一瓶五糧液美酒,幾乎都給他喝光了,現在連路都走不太穩。
因為飯館離自己住的地方,說遠也不是太遠,所以房振群遣司機送舒綸回去,自己則在初秋微涼的夜風中,安步當車散步回家,順道讓微醺的頭腦清醒一下。
上海近年來發展迅速,儼然成為一個國際化的都市,終日忙碌的他,難得悠閒地漫步街頭,暫時當個單純的觀光客。
他走了一小段路,忽然眼中閃過一道白色的纖影,定睛一看,車道對面的人行道,有個素淨優雅的身影,他倏然一震。
是她?!
他又看到那名夢中所見的女子!最近這幾日,他持續夢到她,她的容貌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因此即使隔著一條車道,還有車輛不停往來穿梭,他還是能立刻認出來。
那名女子同樣一身雅致合身的白色緞繡旗袍,卻半點不以自己異於常人的穿著感到羞赧,神態從容優雅、步伐不疾不徐,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行走。
他們正好呈現平行狀態、且方向相反,眼看著兩人就要錯過,房振群倏然驚慌起來,隔著馬路揚聲高喊:「等一下!小姐——」
那名女子似乎沒聽到,依然繼續往前走。
「請等一等——」他心一急,看也不看左右,便想衝過馬路。
「叭!」一輛貨車疾駛而來,在他面前猛然煞車,只差一步就撞到他了。
貨車緊急煞車之後,後面的車子也跟著急踩煞車,一連串下來險些發生連環車禍,一時間四周罵聲不斷。
「搞啥鬼啊?會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啊?」貨車司機探出頭來,氣急敗壞地大吼。
「抱歉!」房振群喃喃道歉,將視線拉回對面人行道——
他暫時鬆了一口氣,那名女子並未像上回那樣,瞬間消失了蹤影,但是她也沒有為他停留,以穩定速度行走的她,已經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他急忙回頭快步追過去。
「小姐!小姐——」
他將手圍在唇畔,使盡全力朝對街大吼,然而過往的車輛宛如潮水般,呼嘯地來來去去,他的聲音被吵雜的噪音掩蓋,那名女子並沒有聽到。
他更加慌亂,加快腳步往前跑,一面轉頭呼喊對街那名女子,可是——她依然沒注意到他,只是專注地行走,一會兒之後,她拐進一條巷弄內,逐漸遠離了大馬路。
房振群被車潮阻擋,與她的距離愈來愈遠,宛如牛郎與織女,被阻隔在銀河的兩端。
「請等一等——」
房振群慌了,一種莫名的絕望襲上心頭,他怕這一分離,將是永生永世再也無法相見。於是他再度莽撞地邁開步伐,想強行衝過馬路——
叭叭叭叭……
汽車刺耳的喇叭聲,及時喚醒了他的理智,讓他驚覺自己正在搏命。
只要活著,或許還有機會再見到這名女子,如果死了,他確定自己永遠沒機會再見到她。
於是他怔忡地停下腳步,遠遠目送女子的身影愈走愈遠,不久便消失了蹤影。
悵然回到家中,他始終無法忘懷自己的夢境,與這兩段短暫的奇遇。
事情實在太弔詭,他先是夢見這座宅子,然後買了它。買下宅子之後,他終於看見夢中女子的容顏;緊接著又親眼見到那名女子……
這些事情就像一個拼圖遊戲,他順著一條條線索,慢慢地拼湊出事情的原貌。因為太過巧合,不像偶然,倒像刻意安排似的。
到底是上天巧妙的安排?還是人為使然呢?
沉思許久,他拿起電話,打給人還在上海的好友。
「舒綸,上回你提過的那位通靈大師——能請他來一趟嗎?」
第三章
令房振群訝異的是,所謂的通靈大師——海寄生,竟然是個女人。
是女人也就算了,還如此年輕,大約才二十出頭吧!這樣一個黃毛小ㄚ頭,真懂得所謂的陰陽卜算嗎?
「你所說的神奇通靈大師,就是她?」他忍不住壓低嗓門質問舒綸。
他懷疑是否通靈大師不在家,而舒綸把人家孫女給拖來了?
「沒錯!如假包換的通靈神算海寄生,就在你面前。」舒綸只差沒配上噹噹噹噹的雄壯配樂。
「我看她不過二十出頭,真有本事嗎?」他實在懷疑。
「欸欸,振群,你可別小看她。她天賦異秉,從小能視陰陽鬼神,十七歲那年被上海知名玄學大師收為徒弟,修習易經、卜八卦學神通。她能斷陰陽、通鬼神,知過去、觀未來,飛天入地,上窮碧落下黃泉,可以說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人說她是仙,也有人尊稱她為佛,總之稱她是天下第一神算,當之無愧。若不是我和她師父有點交情,你想見她一面,還得排隊等上兩個月哪!」
「是嗎?」雖然他說得口沫橫飛,房振群依然狐疑地盯著海寄生。
海寄生彷彿沒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逕自冷淡而禮貌地問:「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她一開口,房振群的懷疑立即散去八成。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這種轉變,或許是海寄生沉穩嚴謹的態度,沒有半點嘻鬧,也或許是她清冷無波的雙眼,有一股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神奇力量,總之那股安定沉靜的氣息,莫名地使他安心。
「呃,妳好!聽舒綸說妳總是很忙,非常感謝妳撥冗過來。」房振群收起懷疑的態度,請她上坐。「關於我所經歷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相信舒綸應該稍微向妳提過。」
「是的,他是提過。」海寄生不冷不熱地睨了舒綸一眼。「我想先看看這座宅子再說。」
話一說完,她已起身向外走去。
「看?」房振群納悶不解她話中的涵義。
「她能看見靈體,也就是所謂的鬼,她想先替你看看這棟宅子裡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
「喔。」房振群輕應了聲,表示明白。
「我們跟過去瞧瞧吧。」舒綸起身提議道。
「嗯。」
跟著舒綸走出室內,黃昏時美麗的夕陽已被黑夜掩蓋,一抹冷月如勾,高高掛在天際,一顆燦亮的星子,緊偎著那抹新月。
晚風颼颼,樹影搖曳,入夜後的古宅,更添幾許淒冷之美。
房振群凝眸注視海寄生,她並沒有像一般道士般開壇做法,或是拿著木劍插上紙符搖頭晃腦念個不停,僅以一種深邃幽遠、沒有焦距的怪異目光,緩慢地、靜默地,四下轉動視線,彷彿正在打探什麼。
「現在海寄生關閉了她的陽眼,這時候只有她的陰眼可以看見東西,陽眼等同失明,這麼做效率比較快,不然這麼大一座宅子,她得看到明天。」舒綸小聲地在一旁解釋。
原來如此!房振群暗自點了點頭。
海寄生按照易經六十四卦方位,細細「看」了一會兒,雙眼逐漸恢復焦距,不再空洞無神。
她二話不說,轉身朝屋內走去,舒綸和房振群對看一眼,只好又跟進屋裡去。
進入屋內,海寄生又用她特有的方式,繞著房振群平日起居的區域大致「看」了一圈,然後回到他們面前。
「海師妹,結果怎麼樣?」舒綸嘻皮笑臉地問。
他不過跟著海寄生的師父黃石老人學了一些簡單的易經,就好意思自封為人家的師兄,臉皮實在有夠厚的。
海寄生不理會他不要臉的稱呼,只是直勾勾地望向舒綸背後,突然詭異地勾唇淺淺一笑。
她斂起淺笑,轉頭對房振群說:「房先生,你的這座宅子,還算乾淨,宅命宅體都不錯,六爻皆宜。」
「什麼意思?」房振群對於這些算命術語實在不懂。
「也就是說,你買的這棟確實是陽宅,不是陰宅啦。」舒綸在一旁解釋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