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愛的匿稱,以後我也這樣喊你可以嗎?」
「你想怎麼喊就怎麼喊,我哪管得著。」
喲!當著我的面就打情罵俏起來。
「你們不是要出去吃飯嗎?」我好意地提醒道。
「對喔。那我們走了喔,店就麻煩你了,禾禾。」
我突然想到下午掛了牙科門診。「可樂,你下午四點前可不可以回來?我掛了牙科 門診。」
「我知道了,放心。」可樂允諾道。
******
不知怎麼著,這一天下午花店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起先我還精神奕奕地應付自如 ,到最後我簡直像一隻小螞蟻一樣,幾乎是用爬行的速度來做每一件事情。
看著牆上的小木鐘,就快要四點了,可樂答應過我四點之前會回來,四點一到,我 就解脫了。
電話聲突然作響,我無力地拿起話筒。
「小花店,你好。」
「嗨!」殺豬般的尖銳聲音。「我是黛安娜。」
「黛安娜小姐,有什麼需要我服務嗎?」我逐字逐句慢慢地說道。聽人說過,兩個 人談話時,那種氣氛是會互相影響的,希望我有氣無力的聲音能對高頻率的黛安娜有所 影響才好。
「我想訂一束白玫瑰。」
她還是中氣十足的樣子,我的實驗失敗。
「白玫瑰花束,幾朵?」我一邊記下來,一邊覺得作惡。
「五十朵好了。」
「五十朵。我記起來了,是不是照慣例送到您公司去?」
她還真是大手筆,五十朵白玫瑰可值不少錢,要我花這些錢去買別人羨慕的眼光, 我還寧可上五星級飯店吃一頓最棒的自助餐。
「嗯。記得一早就要送來哦!」
「喔,知道了。」
「對了,卡片上給我寫上,給黛安娜女神,我願永遠屈躬於你的腳下,成為你的奴 隸。」
「署名還是傑克?」我故意問道,希望她會為自己可笑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
「沒錯。還有,明天是你負責送花還是那個胖妞?」
胖妞指的就是可樂。
「大概是我吧。」聽黛安娜小姐的語氣,好像不大希望我出現。愈不讓我出現我就 愈想出現。
「你……」黛安娜停了一會。「好吧,隨便啦!」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掛上電 話。
「真是沒有禮貌的女人。」我嘀咕道。
牆上的小木鍾已經「布谷、布谷」的報響。
四點了!可樂還沒有回來,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去看牙醫了。
昨天是我親口答應小平頭醫生今天會去看診,要是今天沒辦法去的話,改天要是又 在路上遇上他豈不尷尬死了?!
討厭啊!為什麼昨天我要遇上小平頭,還答應他今天去複診?
可樂在我搔頭弄發、煩亂不堪的時候,踩著華爾滋般的輕快腳步踏進花店大門。
「禾禾,你不是要去看牙嗎?」
「我正在等你哩。」我把剛剛以五指耙亂的頭髮快速整理好,擺起臉色。「吃什麼 飯要吃四個多小時?」
可樂第一次不把我的臉色看在眼裡,輕飄飄地說道:「我們又去看了一場電影,電 子情書,梅格萊恩和湯姆漢克主演的,你看過了嗎?」
我簡直快氣炸。
「我去看牙醫!」說完,拿了隨身的小包包離開花店。
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歷盡風霜的小老太婆,忍不住要對身邊的每一件事情喟歎、感 慨。可樂好像變了,怎麼會這樣呢?還是我自己太敏感?
我生氣,但是生氣有什麼用,可樂根本沒有感覺,況且,她也沒有錯。她去約會, 太快樂了,忘了時間,我以前也常常這樣的,可樂從沒有責怪過我。
沒有人有錯,是我自己小器。
*****
抵達醫院時,還差五分鐘五點整。
醫院五點休診,要不要進去呢?進去露個臉,讓小平頭醫生知道我沒有食言,這樣 以後就算路上碰見了也不至太沒面子。拿定主意,我跨大步向前。
這個時間,大部分的人都住醫院大門走出,只有我一個人是朝反方向前進。
走進候診室,一眼就看到小平頭醫生坐在背對著門口的位置。
「關醫生。」幸好我還沒忘記他姓關。
小平頭醫生轉過頭來,沒有戴口罩和眼鏡,眼睛笑笑的。
「原來我還有最後一個病人。」
「我還以為你已經下班了哩。」
「五點不到,怎麼下班?而且我記得昨天有個病人答應我今天會出現。」他戴上眼 鏡,接著戴上口罩。
「都已經超過五點了,還要看嗎?反正我已經來過了,明天再看好了。」
小平頭一戴上眼鏡和口罩就變成了標準的牙醫模樣,讓我覺得有壓迫感。
「都已經來了,還不治一治牙齒?今天看完,明天你還得來複診。」小平頭醫生連 手套都戴好了,摩拳擦掌的殷切模樣。
我想再商量看看事情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沒有事情嗎?下班時間還不回家?」
小平頭醫生指了指診療椅,示意要我坐下。
我苦著一張臉,慢慢地坐到診療椅上。
小平頭沒有再說什麼話,就和以前一樣,專心地對著我的爛牙又鑽又壓的,還照了 兩次X光。
好不容易等到小平頭醫生宣佈:「今天可以了!」
我很快的眺下電椅。
「謝謝。」我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道謝。真是痛死我了!為什麼這顆牙不看不痛 ,愈看愈痛?
「記得明天--」
「明天複診。」不等小平頭醫生說完,我就先接口。
撫著右頰,我訕訕地走出診療室,準備去批價、領藥,然後找家看起來很棒的店好 好地殺掉晚上的時間。
「喂!蔡佳禾。」小平頭醫生叫住我。
才沒一會兒的工夫,他已經把眼鏡和口罩拿下來,脫掉醫生的白袍,成為一個看起 來還不錯的小平頭男人。
「你還有事嗎?」
我搖搖頭,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
「等我收拾一下,一起去吃飯。」
「一起吃飯?你請我?」
這個問題有些現實,不過是很必要的。我不介意付帳,不過目前我的荷包不允許我 太大方,而我又討厭在公眾場所分帳,覺得那樣子很不乾脆,所以這種事一定要先問清 楚,免得事後困擾。
「沒問題。」小平頭醫生很大方,大概因為他薪水優渥吧。
*****
我堅持自己騎摩托車,所以小平頭醫生只得開著車子跟在我摩托車後面。領著一輛 大車在馬路上奔馳,這一點令我心情變得很好;另外有一點,是我在騎上車之後才想到 的--一個牙醫生邀我一起晚餐!牙醫生哩!我的虛榮指數一下子高達百分之百。
我找了家很棒的牛排館,看起來就很貴的感覺。不是存心想坑人,只是好久沒有吃 牛排了,一下子那種戀物癮上來,很難克制。
「你很堅強哦。」小平頭醫生瞪大眼。
「你跟我的牙齒比較熟,不會是我的牙齒告訴你我很堅強吧。」
「才看完牙,你就立刻來吃牛排,還點了丁骨牛排,不是堅強的人類大概做不到吧 。我想看看你待會兒怎麼咀嚼。」
「呃……」我這才想起自己右邊的臼齒還隱隱作痛著。真糟糕!怎麼忘了這麼重要 的事情?
服務生很快的把前菜送上。是一片生火腿和一團烤馬鈴薯泥。這我應該還能應付吧 。
試著拿起叉子叉起火腿送入口中。天啊!才咬了第一下,牙齒就敏感的痛了起來, 我乾脆將整片火腿吞進肚子裡。
「食物至少得在口中咀嚼過八十下再吞下去,才是正確的吃飯方法,你這樣囫圖吞 棗是不行的。」小平頭醫生說道。
我覺得他根本是故意這麼說的。明知道我牙痛,而且我的牙還是他經手的。
「我吃東西的習慣一向如此。」忍著痛,我舀了一口馬鈴薯泥,以剛才的方法入口 。
小平頭醫生不再注意我,津津有味地吃起他那一份食物,並且有一搭、沒一搭的問 我一些人與人初相處時必問的問題。
「你還在讀書嗎?」
「沒有,畢業好幾年了。」
「在工作?」
「和朋友合開花店。」
「花店?不大適合你。」
「每個人都這麼說,我也這麼認為。」
「你說話很直哦。」
「還好,事實就是事實,經營花店是那種夢幻美少女或是良善小淑女的職業,我怎 麼裝也裝不出那種氣質。」
小平頭醫生笑了笑。
牛排送上來,我們的問答不得不暫停。
我皺著眉頭,想著怎麼將牛排支解下口。
「放心啦,你等牛排涼一點,然後用左邊的牙齒咀嚼就行了。」小平頭醫生看出我 的心事。
「早說嘛!」我瞪他一眼。
現在,換我問他答。
「你為什麼會成為牙醫?」
「沒為什麼,考上了就讀,讀畢業了就出來看病。」
小平頭醫生的回答沒什麼創意。我還以為會聽到什麼因為他的母親牙痛多年,一直 沒辦法根治,為了母親,他才立下成為牙醫的宏願。我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