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立刻把剛才碰上的事情告訴她,沒想到她劈頭就送我幾句罵:「禾禾,你怎麼 連開店的基本工作都沒做好?你看,地板髒兮兮的,成什麼樣了!你就是喜歡把時間浪 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面。」
聽得出可樂指的是我照鏡子這件事情,我趕緊以掛綵的臉頰對著可樂。看到我臉上 有傷痕,就不信喚不起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友情。
「你今天一定又睡晚了吧?看看你那副兩眼惺忪的樣子,有誰會想和你買花?」
我深深的感覺到,可樂現在性情大變,並且把罵我當作是休閒娛樂一樣,每天非得 來上好幾回。
再也無法忍受可樂的態度,我還嘴說道:「你幹什麼這麼凶?你不知道剛才有三個 女人來找碴?」
可樂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彷彿說著:你居然還好意思還嘴?
我停了口,告訴自己忍、忍、忍,別因為一點小事情破壞了六年的友情。第一次發 現,原來我的忍功比想像中的還要高出許多。
「我不想和你吵,你好好想想自己有多離譜。」可樂說完,自以為是的走上樓。
她大概以為我不繼續爭辯是默認自己的錯誤了,這下子我又有些後悔,為什麼要委 屈自己忍下去?那根本不是我的作風。
乾脆一走了之算了!也許我這麼一走,可樂會擔心我,好好反省這陣子對我的態度 也說不定。何況這間小花店當初也不是我想開的,是因為沒什麼適合的工作,可樂找我 合夥,我也就迷迷糊糊的答應了,現在就算這家花店倒了,我也不會有一絲心疼的。
對!離家出走!不要再忍下去了!
要走就要走得酷一點。我留下一張寫著:「我走了,別找我!」的字條,我決定孑 然一身的離開。
*****
是誰說過出外靠朋友這句話?我反而要說,朋友一點也不可靠。
負氣離家出走之後,我把隨身攜帶的通訊錄拿出來,按順序逐一的打電話,希望能 找到容身之處。
「禾禾,好久不見了,你現在在做什麼?」
這句話是我每個朋友接到電話後的第一句台詞。他們的語調親切,言語之間充滿感 情,好幾次都差點令我感動得痛哭流涕,不過在他們聽到我想借住時,不是一下子變得 沒空,就是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大堆理由拒絕我,最離譜的理由還是:「我家的小狗對外 人的味道過敏,所以我們家不招待客人的。」什麼鬼扯理由嘛!
好啊!這就是我蔡佳禾交的好朋友。
天地之大,難道真的沒有我蔡佳禾容身之處?還是我的人緣真的差到了眾叛親離的 地步?
大鉦……不成!雖然他是個君子,但我可沒有開放到這種程度,隨便跑到男朋友家 去借住,這點女性的矜持我還有。
對了,沒有朋友的幫助,我還有家鄉老父可以依靠。算來,我也已經有好幾個月沒 有回老家了,是時候回去看看父母親,盡盡孝道了。
打定了主意,我馬不停蹄的趕到火車站,想買一張南下的車票。掏出皮夾,才發現 身上只剩下幾百塊錢,連回老家的車費都不夠。
我開始恨自己的衝動。不過是件芝麻綠豆的小事情,我幹嘛學人家離家出走,還留 下什麼鬼字條!
天漸漸的黑了,天空也飄起細雨來,感覺就像現在我的心境一樣的淒涼。無處可去 的我只能在速食店混時間,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速食店總會打佯的。
看看時間,我已經離家出走六個小時了,不知道可樂有沒有看到那張字條?往好處 想,也許她現在已經在自我反省了,並且著急的想找我回去,等著向我道歉。如果真是 這樣,我應該給她機會。
抱著滿懷的期望,我冒著雨騎摩托車回花店,希望能看到可樂等在門口。我決定等 會看到可樂,一定要緊緊擁住她,再也不和她鬥氣。
我站在花店的台階下,望著緊鎖的大門,裡面沒有一絲燈光。眼前所見的情況傳到 我腦裡的訊息是--可樂並不在家。
吃晚餐時間她怎麼會不在家?會不會去找我了?天這麼黑,又下著雨,如果可樂真 的還在找我,那我就太罪過了!
雖然不得其門而人,我還是聽得到店裡的電話鈴鈴作響。
一定是可樂打電話回來確定我回家沒有!笨蛋可樂,我一向是不帶鑰匙出門的,怎 麼進屋去接電話?!她一定是急瘋了,才沒想到這一點。話又說回來,都是我才害得她 必須冒雨找我。可憐的可樂,希望她能早點放棄找我的念頭,回到店裡,那我們就可以 大團圓,和好如初了。
電話終於停了下來。我坐在台階上耐心地等著可樂回來,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一個小時過去,可樂還是沒有出現,雨不但沒有停下來,還刮起了風,我身上原先 濕透的衣服已經被吹乾。
飢餓和寒冷一起侵襲著我,飢餓我還能忍受,但是寒冷一向是我的剋星。再保持靜 止不動的姿態,大概會凍出病來,所以我開始原地蹦蹦跳眺的,雙手也不斷的摩擦身上 每一部分,藉著摩擦生熱保持體溫。
電話又再度響起,一定又是可樂。笨蛋!笨蛋!她怎麼不回花店看看,老是打電話 有什麼用?我已經回來了!可是我進不去啊!
又等了三個小時,這段期間裡,電話幾乎每半個小時就響一次,而且愈來愈頻繁。 我又急、又累、又餓、又冷,再也跳不動了,只能整個人癱坐在台階上,依著樓梯扶手 坐著。
「可樂,你再不回來,我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我沮喪地喃喃自語。「可樂,你 回來吧,我已經原諒你了……」
「禾禾!」
有人喊我的名字!使盡全身最後的氣力,我奮力地爬了起來。
站在我眼前的是大鉦,他拿著一把大黑傘,快步走到我面前。
「你怎麼又被罰站在門外?你的朋友呢?」
大鉦對我說話的時候,我真有種和失散多年的親人重逢一樣的感動。
「大鉦,可樂出去找我,不知道去了哪裡……」
「你是不是淋了雨?頭髮還是濕的!」大鉦拉拉我的衣袖,又摸摸我的頭髮,眼裡 充滿憐惜。「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不知道。」我把頭靠在他胸前。好溫暖……令我想永遠靠下去,直到死去。
「你的臉和手臂都發冷,這樣下去一定會感冒的,」他用力的搓揉我的臂膀,又輕 拍我的臉頰,最後緊緊地擁住我。「你先到我家去好了。」
「可樂……」我想說的是,我要留在這裡等可樂回來,可是我的頭愈來愈沉,眼皮 重得直往下垂。
「現在還想喝可樂?不行,你就是淨吃些沒營養的……」
大鉦後來又說了些什麼話,不過我聽不到,只想靠著他,靠著他等可樂回來。
第六章
我是被滿室的咖啡香給薰醒的。
第一次睡得這麼舒服。使用了三年半的床,第一次覺得它是張無與倫比的好床,讓 我怎麼樣也不想由這張舒眼的床上爬起來。翻個身,想再賴個五分鐘,沒想到這個翻身 動作幾乎把我全身的骨骼打散一般的難受。
「痛!」我忍不住的驚呼,聲音卻像是由地獄裡傳出來的一樣,沙啞得可怕。
怎麼我失聲了嗎?還有不尋常的全身骨頭酸痛,怎麼一回事?
「起來了?」
大鉦突然坐到我床前,還端著一杯咖啡好整以暇地喝了起來。
呵!我就覺得奇怪,我和可樂都不喝咖啡的,哪裡來的滿屋子咖啡香。我瞪著大鉦 ,希望他能解釋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我房裡。
「你.....怎.....在.....我的.....房間?」每說一個字, 我的喉嚨都像被刀片刮過一樣的疼痛不堪。
大鉦像是被我的話給嚇壞了,匆忙的把沒喝完的咖啡放置到一旁,然後摸著我的額 頭說道:「明明已經退燒了。」
「喂!」我撥開他的手。
「這麼凶,那大概真的好了,只是睡糊塗罷了。」他像平常一樣笑著,老實中帶點 狡黠的感覺。「你看清楚,這裡是我家,你睡的是我家的客房。」
「你.....家?」
大鉦朝著我點點頭,然後溫柔地扶我坐起來。
我總算可以看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果然是我從來沒有到過的陌生環境。
「想起來了沒有?昨天晚上打電話到花店裡卻總是沒人接聽,我不放心的到花店一 看,看到你全身濕淋淋的坐在店門前,都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所以我就帶你回我家了 。」
經他一說,好像真有此事。
大鉦繼續說道:「你昨晚還發燒,又夢囈的,還吵著我要可樂。」
可樂!對了!我忘了可樂。「可樂……」
「等你病好了才准喝。對了,早上我替你打電話給你的朋友了,她說你要是沒事就 趕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