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妮卡驚愕的大手將他一推。「我不是你媽!」
阿刁空洞無神的問:「我媽呢?」
「我想必須提到重點了。」蘇修賢清清喉嚨,不帶感情的說:「阿刁,你的父母在上個月被人謀殺了,你追兇手追到了日本,卻不幸落到了他們手中,他們不但折磨你,搶奪了你的金綠神石後,又把你扔在樹海中預備毀屍滅跡,還是我們把你從樹海中救了出來的。」
阿刁迷惘的臉像是聽了段別人的故事,令蘇修賢有些動氣的掀開了他身上的被褥。
「看看你自己!」他光火的指著他身上醜陋的鞭傷與焦黑的腹部。「你難道忘了他們如何凌辱你的嗎?」
阿刁瞇起了他深邃的眼眸,不敢置信的盯著身上的邪惡傷口。他模糊的記得夢境中有一對棕眼、蕭瑟的樹海、颼颼作響的鞭聲……以及……以及自己發出淒厲、嘶啞的求饒聲。他十分不舒服的想甩開這些恥辱的畫面,但蘇修賢不准他鬆懈。
「想起來了嗎?」他緊扣住阿刁因回憶而無力掙扎的肩膀。「想起來了對不對?記住了,你仇人的名字叫做風間弘二、宮內洋。」
「還有江崎靜子!」摩妮卡突然冷冷的加上一句。
「我……我該如何報仇?」
「把他們殺了,奪回金綠神石。」
阿刁霍地跳起了身子,但一陣暈眩逼使他歪歪倒倒的又跌坐回榻榻米上。蘇修賢為自己計策成功而傳來一陣狂笑,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要先養好傷,在這段期間,我先帶你去弄一本護照。等你完全復元了,我們會陪你回到東京報仇的。」
「報仇!沒錯!」阿刁掉頭望著窗外低喃著:「回東京報仇。」
第八章
阿刁的傷口於兩個月後恢復,在河口湖飄下第一朵寒雪時,他腹部的燙傷也結了一個突出厚實的痂疤。唯一沒有回復的是他追逐金綠神石的記憶與帶團經驗。他能夠倒背如流的說出富士山壯麗的美姿,但忘卻了他與靜子的那段千山萬水情。
「富士山的美,主要是在它的傾斜度:山頂附近呈三十到三十五度,山麓部分則逐漸縮小至五到十度之間,這種優美的下垂弧度是人們眼中最能接受的角度。所以它才能美的知名、美的永恆、美的扣人心弦。」
有時,他在毫無預警下吐出的一串話,常使陪伴在側的摩妮卡心跳加速的以為他完全恢復了記憶。
「朝霧高原!」他以敬仰的眼光向那片寬廣的綠色高原讚歎:「夏天時,這兒是日本年輕人的天堂,你可以看到天上充滿了繽紛多彩的滑翔翼,你若厭倦了空中活動,可以選擇高爾夫球,來場腳踏陸地的堅實享受。要不,咱們就去私人牧場喝那新鮮溫熱的牛奶。」
他像個活潑、稱職的好導遊,拉著摩妮卡跳上五合目的巡迴巴士遊玩,真的帶她到大福遊樂場旁附設的農場,望著富士山喝下濃香的鮮奶。
他仰頭灌下一杯牛奶後,嘴角一團白漬令他一下子年輕了五歲。摩妮卡必須竭盡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吻掉那圈白漬,一面不安的試探:「阿刁,你到底想起了什麼?又真的忘掉了什麼?」
「我記得歷史上記載了富士山有十七次火山爆發的紀錄,最後一次是在明治末年。」
他的答非所問令摩妮卡幾乎氣昏,險些將手上的鮮奶朝他無心機的面容潑去。
「阿刁,你到底愛不愛我?」她略帶惱怒的問。
「當然愛啊!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理所當然卻未含情意的口吻著實激怒了她。「那你為什麼不再碰我?高燒難道將你燒壞了嗎?你變了!」
阿刁不必多想也知道摩妮卡在怪他昨夜忽視她挑逗性的邀請。顯然她已期待許久,一待蘇修賢回香港,她就迫不及待的對他震動「攻擊」。
「噢!」他頗富興味的挑眉問道:「我變了?那我以前是如何對你的?」
「你很熱情,」她的眼瞼因羞澀而不覺垂下。「熱情得近乎野蠻、原始。」面對陌生的阿刁,使她生出新的羞澀。
「噢!」他雙手抱胸,一副若有所思狀。「你要我這樣對你嗎?」
「阿刁,你,」她氣得跺腳、輕捶他的胸膛。「你太可惡了!早知如此,我不該救你這忘恩負義的混……」
她話沒說完,她的嘴就被溫熱的唇堵住了。她頓時頭昏腦脹,渾身虛脫的融化在他的擁吻裡。
這個吻與她在台北、夏威夷帶著目的接近他的吻不同。經過了如此多的磨難與分離,這次她是以她的真心情意去接受他,即使他的吻帶著些自私的貪婪、粗暴的挑釁,都無法減損她對他無怨無悔的深刻愛意。阿刁到底是在何時擄獲了她的心?她不想去追究。她只記得當她淚眼朦朧的在樹海中見到昏迷脆弱的他時,她的心像為了他的苦楚被強烈的撕裂了,她幾乎願意為他受苦,只盼他能脫離痛苦。可是他如何報答她?他竟在夢中囈語大喊:「棕眼……小巫女……我的棕眼小女巫……快逃……」
在性命垂危的當兒,他竟一心記掛那不男不女的丫頭!
摩妮卡悲憐的仰頭接受他粗魯的親吻,淚水則悄然無聲的滑落。她願意!她近乎悲哀溫馴的攀住他的肩,即使他不愛她,她也願意承受這份殘缺的愛情。
她記得一位作者曾說過:愛一個人若超過愛自己的程度,而從那個人身上遭遇到了挫折與痛苦的話,唯一的方法,只有自己恨自己。
沒錯!她連恨阿刁的能力都沒有,她只能恨自己!
「為什麼哭?」阿刁已停止了他的掠奪,不解的望著她的淚痕。「我傷害你了嗎?」
她用力的搖頭抹掉臉上的淚水後,深深熱切的凝視著他的眉宇、他的挺鼻,與那性感的薄唇。她的眼眶又湧上新的淚水,她卻堅強的吸氣要逼回欲滴的淚意,語音模糊卻溫柔醉人的說:「阿刁,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愛你,我愛你愛得不可自拔,我寧可傷到我自己,也不允許你傷到一根寒毛。」她的手指透過厚重的夾克去感觸他那結疤的傷痕,無限痛惜心疼的接著說:「他們只可能傷你一次,我不會再讓此事件重演了。」
「告訴我,」他突然大力的抓住她的手指,語聲粗嘎,不太溫柔的逼問:「我們以前很相愛嗎?」他頓了一下:「確切的說,你以前有這麼愛我嗎?」
她望進他深邃黑如潭水的眸子中,驚見到那充滿了疑惑、不安、困擾,她甚至見到他腦海深處有對根深柢固的棕色眼睛。她狠狠的打了個冷顫,聽到自己冷靜無情的嗓音快速的為阿刁編造了一個新的故事。
「不!以前我曾恨過你,因為你在夏威夷為了一個女孩把我甩了。」
「我甩掉你?為了另一個女孩?」他深蹙著眉,似為自己過去的薄情悔恨不已。
「沒錯!她為了要得到金綠神石而接近你,」她低下頭,因為她說的人好像是自己。「但她發現你不是那麼容易上當可駕馭時,她就將你推給風間那夥人。你身上的傷痕等於是她間接給你烙印上去的。」
「她?!我愛她嗎?」
「愛?哼!」她冷笑。「你只是被她擁有一雙棕色的貓眼給迷惑,但還談不上愛。你怎會愛上一個欲置你於死地的蛇蠍女子呢?」
「怪不得!」阿刁的腦海突然像突破濃厚雲霧般清晰明白。「怪不得在夢中,我始終被一對棕眼糾纏。」
「她還不願意放過你嗎?」
「這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他的語調轉變成如石般的堅硬。「我不許她再進入我的生命,並且我也要向她要回這筆債。」
摩妮卡又再次掉落新的淚水,只是這次的淚水混合了狂喜與安慰。
阿刁俯下頭,溫柔的吻著她的眉睫、吻幹了她的淚痕,輕語道:「不要再為我掉淚了,我會全心全意的愛著你、信任你,」他轉向那威嚴聳立的富士山。「有富士山做我倆愛情的見證。」
摩妮卡不語,只靜靜的埋入他寬闊的胸膛,嗅聞他獨特誘人的男性體味,一切都在無語交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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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浩敞開了醉花廬的大門,深吸了一口山中清新無比的空氣。突然一個黑影在他驟不及防下撞上了他的胸口,力量之大,使徐浩整個人往後仰倒在玄關處。他忍痛撫著差點閉氣的胸口,一看清了來人,他立刻咬牙切齒的罵道:「宮內洋你這走狗,還敢跑到這兒撒野,你不知道這片紫雲峰是屬於我個人的私有土地嗎?我限你立刻離開這兒,否則別怪我叫警察。」
宮內洋卻不為所動的露齒而笑,那笑容看在徐浩眼中,彷彿看到了一隻黃鼠狼露出黃斑的牙齒對獵物垂涎。他很訝異為何以前沒發現宮內長了一張鼠險,此時,這張鼠臉居高臨下的湊近他,陰森的說:「阿刁的父母在香港死亡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