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拖累這對他視同弟弟妹妹的寶貝蛋,他才興起退出江湖的念頭,慢慢的淡出,將權力移轉給足以擔當大任的人,
這些年他差不多過著平常人的生活,不常與道上的朋友打交道,若非昔日的兄弟有難需要他出面,他有兩、三年的時間沒在南灣露臉了。
「噢!別提她地獄式的考驗,我是活生生的受難者。」君子遠庖廚,而她最好離廚房遠遠的,省得發生密室命案,把他煮了當湯喝。
「她那手可怕的廚藝還能出書,這世道真的亂了。」瞎貓也能碰到死耗子,老天還真厚待她。
還不是靠他硬撐著,一道菜反覆煮上一百遍才敢上節目獻醜,還被她評比只有七十五的成績。「刑大哥,你有幾分把握能找回我大姊?」
「想她了?」光憑他的描述,一時半刻還真難下手,毫無頭緒。
人不會飛天鑽地,騰雲駕霧,在瞬間轉移身形,若他句句屬實並無虛言,那真是無從查起,只有神鬼才有可能辦到。
他不信神也不畏鬼,但天地間自有一股冥冥力量在操控,儘管他不是很確定此事非人力所為,可是人在霧中被帶走絕非等閒之輩能做到,他面對的將是未知的強敵,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難為情的席惡念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是我姊姊嘛!除了你之外,她是我僅剩的親人了。」
他的話聽來很尋常,卻讓人感到很悲傷。
「難為你了,小念,感覺很寂寞吧!」他心疼他,在他眼裡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一句寂寞惹紅了他的眼眶。「刑大哥,我要是哭出來會不會很沒出息?」
他真的很想大姊,害怕她一去不回沒了音訊,讓他孤零零的找不到依靠,他不願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了。
「會。」刑天行面容嚴肅的說。「不過你本來就沒什麼出息,我也不指望你有出息,想哭就哭,吵雜的人聲聽不見你的哭聲。」
他又像拍小狗似的拍拍他,端起酒杯看向杯麵浮現的浮華人生,身後的紅男綠女沉醉在燈紅酒綠裡,他們的世界可有未來?
有時他不禁自問,開這間「虹影」是否正確?看著更多的人為了逃避現實而墮落,他不由得想起他們的父母和家人……當年他哭紅眼的母親怎麼也喚不回走上歧路的兒子,最後落得傷心過度而亡。
對母親,他有愧在心,但卻無法挽回,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有所覺悟,也許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慈烏反哺,羔羊跪乳,人反而不如動物,
「刑大哥,你太壞了,居然鼓勵我哭,我沒有那麼沒出息啦!」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成年了。
抹去眼角不小心溢出的淚滴,大口喝著果汁的席惡念沒先前的難受,他偷覷刑天行擱在吧檯的酒杯,暗忖自己喝酒時的豪情。
罷了!想想就好,聊勝於無,誰叫他的輩分低,只能當個弟弟,壓在上頭的哥哥姊姊誰都能管他。
唉!說不定五十年後他依然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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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個男人苦思不知該如何找人之際,那個令人擔心的人兒同樣在受苦,一臉苦相的欲哭無淚,望著窗外的百靈鳥興歎。
雖然受苦程度不一,但她真的有說不出的難處,別人眼中的享受卻成了她苦難的開始。
誰說女人一定要三從四德,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在床上還要表現得像蕩婦,難道不完美的女人就不是女人?
不了、不了,她要罷工,拉白布條抗議!非妻非妾更非婢,憑什麼她要服服帖帖的伺候大老爺?她還欠人抓龍和腳底按摩呢!
哼!有本事他就自己動手,此刻渾身酸痛的她要當少奶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的修指甲,把十指保養得像茭白筍,纖嫩可口。
「蘿蔔切丁是長這樣子的嗎?皮應該先削掉吧!」他還沒見過帶皮的三角……呃!多角型的蘿蔔丁。
「丟在鍋裡煮不都是一樣,蘿蔔再怎麼煮還是蘿蔔,總不會變成馬鈴薯。」有皮無皮都是蘿蔔,拉出來還不都是一坨屎,不用太計較。
「那麼魚在下鍋前總要去鱗,先下醬油再爆蔥是哪門子的料理?」那顏色看來不太美味,魚眼珠正在歎死不瞑目。
「創新、創新,魚鱗還有人炸著吃呢!何必多此一舉刮乾淨。」不想吃就撥到一邊,起碼魚頭有熟。
胃裡一陣翻攪,勉強不露出厭色的雷斯指著銀器上的牛排問道:「妳確定它不是木炭的兄弟?」
「黑是高雅的象徵,你懂不懂得時尚流行。」那叫外焦內嫩,削掉外面的焦黑就能吃了。
「請問一聲,湯裡面的浮游物是什麼?我看來看去都覺得那是青蛙下的蛋。」一粒一粒和小指一般大小。
一把菜刀往餐桌劈去,一張惡狠狠的臉滿是油煙,「要吃就吃少囉唆,散開的肉丸子有什麼好稀奇,至少你還有湯可以喝。」
瞧瞧天災人禍下的難民哪有這等福氣,滿滿的一桌菜有魚有肉,六菜一湯外帶飯後甜點,有得吃就得感謝老天賞臉,賜下五穀和牲畜以養人口。
像他們以前還啃菜葉呢!還不是津津有味的當大餐大吃特吃,絕不會嫌棄它們長相差,醜得難以入目。
「寶貝,妳的手藝謀殺多少條生命?」雖然他是魔,但還沒到殘害自己胃的地步。
「不要叫我寶貝,我不是你的寶貝,不要以為我上過你的床就能隨便亂叫,我姓席名善緣,你可以有禮貌的叫我一聲席小姐。」有些關係是不能亂攀的。
譬如性關係。
雷斯雙臂環胸,照樣以己為尊。「寶貝,妳的美食大師名號是借來的吧!為什麼我光可鑒人的廚房會淪為戰爭下的廢墟?」
「啊--」忽然仰天一吼的席善緣甩開油膩的鍋子,氣呼呼的瞪大眼。「你到底夠了沒,誰規定寫食譜的一定是廚師?我懂得品嚐食物的美味和料理方式,這就是我成功的原因。」
「嘖!妳的脾氣不怎麼好,有沒有考慮要修心養性?」瞧她現在的模樣和螢光幕上的形象實在相差甚遠,她哪點溫婉賢淑了?
但他喜歡,有活力,不怕沒有逗弄的對象。
「我的脾氣不好來自某人的虐待,你有見過滾水中的蝦子不跳嗎?」被逼急了她也會跳腳。
「有。」他故做深思深慮的接道:「煮熟的蝦子。」
「哈!幽默,你跟我玩腦筋急轉彎。」她記住了,下次讓他吃活跳蝦。
「不,我是在提醒妳別硬撐了,不會烹煮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不要拿來當武器。」沒幾人承受得了。
若非親眼目睹大師的「教學」示範,他真的很難想像光是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摧毀世界,而且毫無愧色將破壞發揮得淋漓盡致。
廚房變得滿目瘡痍和大海嘯過後的情景沒啥兩樣,他到現在還想不透為什麼雞頭會黏在牆上取不下來,魚尾巴卡在燈罩裡,芹菜剩莖躺在垃圾桶?
他一直懷疑她是否有特異功能,或是深藏不露的魔法師,不然怎麼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要個廚師卻找來破壞王,意料外的結果,對人類的期待果然不該過高,她和雷絲娜一樣擅長惹麻煩,讓別人收拾殘局。
雷斯手指一動將雞頭取下,地上的殘渣穢水如慢動作倒轉的往後縮,自行回歸它們該去的地方,地磚的顏色再度重見天日。
但在氣頭上的美食大師完全無視詭異的變化,既然已經夠狼狽了,又何必在意環境的改變,反正她照樣會把自己弄得一團糟。
「誰說我不會料理,這一桌食物是擺著好看的嗎?」她仍振振有詞的強調,臉上瞧不出半絲難堪。
不予置評的雷斯淡嘲的揚唇。「大師做菜非同小可,麻煩妳先嘗嘗味道。」
「我來嘗味道?」眼珠子一凸,她開始左顧右盼找退路。
「這是妳做的『極品』料理,妳應該信心滿滿的身先士卒,向唯一的觀眾--我,推薦妳的拿手好菜。」他不做白老鼠。
「這……」臉色微變的席善緣退到流理台,兩手往外一撐。「我、我不餓。」
她光看就飽了,胃酸分泌過度變成苦水。
「是這樣嗎?我記得有個人在我耳邊直喃著:『好餓、好餓,給我食物,其餘免談!』不知道妳認不認識那個人?」腸子蠕動的聲響近在耳側。
是呀!好餓,他幹麼壞心的提醒她刻意遺忘的事。「我是素食主義者,標榜自然食物。」她的眼睛直盯著那顆完整的蘋果。
「好吧!我不勉強妳,那碗全是芹菜葉的『生菜沙拉』就由妳獨享,請慢用。」好整以暇的瞧著,雷斯做出請用的手勢。
「嗄!芹菜葉……」怪了,她幾時把葉子留下丟掉葉梗?
忙中有錯,再怎麼迷糊的人也知道芹菜吃莖不吃葉,她怎會糊塗的錯手,有負美食家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