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令她心生恐懼,她不由得口乾舌燥了起來,「我知道,但是--」
他不想聽她解釋,掉頭就走。
她想拉住他,但手還是撲了空,她失落的垂下了手臂。
楊頤關大步走了幾步,卻突然在玻璃門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療養院,」他喃喃自語,被闖進腦海的事實給震撼住,「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因為她病了。」方豆豆咬著下唇,低聲的回答。
「病了?」他飛快的轉過身,「病了?!這是療養院,妳是說……她瘋了嗎?」
「她沒有瘋,」看到他的表情,她覺得眼眶發熱,「她只是……有時會神智不清。」
這是什麼爛解釋!
他雙手握拳,大步的走向坐著的楊怡伶。
她抬著清澈的雙眸看著他,然後一臉的困惑,這個人……像是一直活在她的印象中,但她卻總想不起他是誰。
「我認識你,」楊怡伶柔聲的說,「但我想不起來,你是誰?」
他低頭看著她,楊家姊弟一向優秀而且成績傲人,誰能料到今日卻成了這樣的局面。
他蹲到了她的面前,仔細的看著自己的姊姊,她的外表並沒有太大的轉變,她若不開口,依然是他印象中那個優雅而且美麗的姊姊。
「妳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楊怡伶看著他,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你是誰?」她再次重複,「我認識你,但我真的想不起來你是誰?」她的眼眶突然紅了,「我真的想不起來!」
「頤關!」他握住了她的手,「楊頤關,妳的弟弟,妳最疼的弟弟!」
她聞言笑了,但眼淚也掉了下來。「對!我有一個弟弟。」她閉上眼睛,抬頭迎著陽光,「他很棒,但是他卻不見了。」
聽到她的話,楊頤關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摟住了她。「我沒有不見!我回來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安慰著他,「你別難過,我弟弟會回來的,我知道,他一定會!我要跟他說對不起。」
她的話只使他更加的難過心疼。
方豆豆在他的身後,沒有走過去,她抹去滑落臉頰的淚,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抱著自己的姊姊,楊頤關困難的無法多說一句話,他看著方豆豆,後者也看著他,然後她靜靜的轉過身離開,讓他們姊弟倆有獨處的空間。
她一直等在門外,直到采視的時間結束,楊頤關一臉沉思的走了出來。
直到離開療養院之後,他仍是沉默。
「你生氣嗎?」方豆豆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於是開口問道。
他深吸了口氣,沒有回答,或許有一剎那,他是很氣憤,畢竟他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底下見到了自己的姊姊。
但眼前的情況卻令他無法發怒,不論是對過去自己姊姊的所做所為,或是今日方豆豆的行為都一樣,兩個女人都同樣佔據他心頭,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一份子。
只不過,他現在心頭複雜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年年輕氣盛,看到那個令人作嘔的男人扯破自己姊姊身上的學生制服,他氣得想殺人,而最後一個失手,他也真殺了他,同時為此付出不小的代價。
但最傷他的卻是他出獄之後,有家歸不得的傷痛!他早就打定主意自己的生命中不再會有親情出現,繼而總是戴著面具去面對許多人事物,有人說他無情、有人說他冷酷,但對他而言,這也不過只是一個基本的保護色而已。
今天看到了姊姊,她勾起了他心中的痛,卻也令他記起了當年那個依賴親情的小男孩。
「你不要不說話,這樣讓我好不知所措。」方豆豆苦惱的說。
若要她滾蛋的話,他一句話,她就算再心有不甘,也會眼淚含著離開,但這樣的不上不下令她無所適從。
「妳怕我生氣嗎?」他將車停在一旁,轉身面對著她問。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停車,先是一楞,然後實話實說,「我當然怕你生氣啊!」
「但妳卻一次一次的測驗著我的耐性?」他對她一挑眉。
她緊張的吞了口水,他的表情實在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懼,「我沒有!」她說著違心之論。
「說謊死後要下地獄被割舌頭。」
她的嘴一撇,現在的人才不會信這一套!若真有此一說,全世界十三億人口,有十四億人要下地獄去了。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看著方豆豆,不由得想起自己好友的那些老婆們,她們以前也都是扮演著那個化解仇恨的角色,他有感而發道:「難道女人都不會懂得乖乖待在自己的男人身後嗎?」
「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她很心虛,但回答得很理直氣壯,畢竟只要是對的事,就算會惹火他,她也會做。她可不是個怕事的人。
「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好女人。」他敲了敲她的額頭,「但失敗的男人背後也一定會有個令他捉狂的女人!」
「同理可證,」方豆豆不以為然的說,「成功的女人背後也會有個好男人,失敗的女人背後也會有個令人為之氣結的男人。」
「不錯啊!小豆子,」楊頤關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可以跟我耍嘴皮子了。」
她仔細的打量著他,「你真的不生氣啊?」
「妳很希望我生氣嗎?」他嘲弄的看著她,「或許一開始有吧!我以前很恨我姊,明明我是為了救她才會入獄,但我出獄之後,她卻躲我好像我是個大惡魔,但今天看到她……我不知道。」他歎了口氣,「妳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的?」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不用說,肯定是他的那票好友,他們對他的關心果然是無所不在!
「明天……」楊頤關淡淡的說,「我會去找我姊姊的主治醫生,詳細的談談她的情況。」
聽到他口氣裡的軟化,她真的放心了。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你的父母--」他的眼神使她閉上了嘴。
他拉過她的頭,重重的吻了下她的唇,「饒了我吧!一次妳只能處理一件事情。」
她被他吻得七葷八素,雖然不情願,但也只有妥協了,畢竟今天他受的刺激也真的夠了!
至少,他開始懂得選擇原諒了--雖然遲了一點,但總比沒有開始的好。
第九章
「姊姊,如果妳再這樣,我會生氣喔!」方豆豆無奈的撥著自己頭髮上的麵粉。
段雲則在一旁輕笑著,她一點也不想加入現在的一團亂。
迷人的初秋午後,老天爺賞臉的在下了好幾天的雨之後,給了一個好晴天,適逢假日,大伙就結伴到了律爵的家中烤肉。
而方豆豆,當然她也得做點她拿手的點心給大家吃,但在廚房裡,楊怡伶卻玩得興起,將麵粉、奶油弄了一地。
在楊頤關與楊怡伶的主治醫生溝通之下,現在楊怡伶只需接受日間看護,晚上和假日都可以回家與楊頤關夫妻同住。而也因為有了自己親人的關懷,她的情況有了顯著的改善。
「楊頤關--」方豆豆不客氣的打開窗戶,對外頭正玩水玩得起勁的丈夫喊道,「把姊姊帶走!」
聽到河東獅吼,楊頤關懶懶的從泳池裡爬起來,不以為然的對自己的好友說:「女人再怎麼溫柔,你跟她的關係確定之後,你就會發現,她的本性就全都露出來了!」
「幹麼?」刑於軍推了推鼻樑上的太陽眼鏡,語帶取笑,「現在才知道誤上賊船嗎?」
「就算現在知道也太遲了,我已經被她給吃干抹淨了!」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楊頤關說道。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季絲琪忍不住哼了一聲。不知道是誰把誰給吃了!男人真是不可愛的動物。
楊頤關瞄了她一眼,明白這個新時代女性,肯定不會認同他的話,他大步的定向廚房的後門,把滿身麵粉的楊怡伶給帶出來。
「姊姊,妳不可以那麼愛玩。」他拿著毛巾擦了擦她的臉。
「我要做點心!」
「下次,」他哄道,「等小豆子有空的時候,我叫她專門教妳一個人,這樣好不好?」
「真的嗎?」楊怡伶的五官霎時亮了起來。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楊頤關將她的頭髮給撥到耳後,「妳看吧!頭髮變亂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我要去梳頭髮!」
「沒關係,反正也沒亂得很離譜,」楊頤關拉著正要往屋裡走的姊姊,「等會兒叫小豆子幫妳弄就好了。」
「可是爸爸看了會生氣!」楊怡伶沒有心機的說。
她的話令楊頤關的身軀一僵,印象中的父親強硬而且不苟言笑,對自己的子女總是抱著最高標準對待,行為舉止、衣著打扮都要符合他的要求,至今他的教育影響著他,而現在看來,就算已經精神異常的姊姊,也還是記得那個壓在心頭的權威擔子。
「他不會看到的。」他摟著自己姊姊的肩膀說道。
楊怡伶依然一臉的不安,但是被他給拉坐到椅子上,一下子就被烤肉架上烤的東西吸引過去,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