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他這一個月來不見人影的原因。楊墨璋看著他們毫不忌諱的在自己面前打情罵俏,一顆心漸漸發涼。
杜裔炎偕著短髮女孩坐在楊墨璋對面。
「有什麼事嗎?」他冷淡地問。
「我只想跟你單獨談,不想有第三者在場。」
「沒必要,伊娜是我的女朋友,不是第三者。」
楊墨璋覺得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的話是在暗示她才是那個是那個第三者嗎?她抓著包包站起身來。
「那就不必談了。」她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杜裔炎的怒吼聲從她身後傳來,楊墨璋停住了腳步。
「伊娜,你先上樓去,跟她談完後我就上去陪你。」他說,目送伊娜上樓後,以不同於方纔的溫柔眼神,冷漠地望向楊墨璋,「可以說了吧?」
楊墨璋走回原位坐下,在心裡從一默數到十,穩定情緒後才開口。
「我懷孕了。」她看著他。
杜裔炎的臉色瞬間一變,不過隨即又恢復正常。
「你來找我,該不會是要我負責吧?你確定是我的嗎?」他殘忍地說。
楊墨璋閉上了眼睛。雖然她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可是那些話真從他口中說出,比預期的還要傷人千百倍,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心正在汩汩的流出鮮血。
「怎麼不說話?是丁執中不肯負責嗎?還是某個我不知道的男人?」
楊墨璋張開眼睛,秋水瞳仁裡已完全失去了光彩,像潭無風無波的死水。她從包包裡拿出那張五十萬面額的支票,推到他面前。
「我不是來找你負責的,你也不是孩子的父親,我只是來跟你說一聲。丁執中願意照顧我,所以我將支票還給你,我希望你另外寫一張十萬元的支票給我,我不想過去這一個多月白白浪費時間陪你。」
杜裔炎的臉色鐵青至極,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支票,手一甩,支票打上了楊墨璋的臉。
「十萬塊給你,另外的四十萬算是我送給丁執中的,恭喜他得到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杜裔炎用盡全力地怒咆,轉身衝上樓去了。
良久,楊墨璋才低下身拾起那張飄到地上的支票,離開杜家。
兩天後,丁執中找上了杜裔炎。
「你那天到底跟墨璋說了什麼?」極度的憂心如焚讓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坐在沙發上的杜裔炎冷哼一聲,「她跑去找你哭訴了嗎?」
丁執中衝上去揪住他的衣煩,「你這混球!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她失蹤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今天他到楊家,看到楊王碧暖拿著張支票掉眼淚,他也不會知道楊墨璋失蹤的事,還已過兩天了!一定是那天她來找杜裔炎的時候杜裔炎跟她說了什麼,她才會失蹤的!
杜裔炎愣了一下,隨即憤怒地推開丁執中的手。「她失蹤了關我什麼事?你找錯人了。」
「不關你的事?她懷了你的孩子失蹤了,你居然還說不關你的事?」丁執中氣得再度揪住他的衣領。
杜裔炎打掉他的手。「什麼我的孩子,那明明就是你的!」一個念頭在杜裔炎腦子裡閃過,這回換他抓住丁執中的衣領,「是不是你不肯負責,所以她才跑掉的?」要是這樣,他會宰了丁執中!
這回換丁執中愣住了,然後他瞭解了怎麼回事,「看來她沒有對你說實話。」
杜裔炎眉頭緊皺,「什麼實話?」
「那孩子是你的,至於我只是喜歡她,她對我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知道她懷孕了,我還要她來找你,結果我今天去她家探望她母親時,看到她母親拿著一張五十萬的支票在流眼淚……」
丁執中話還沒說完,杜裔炎就一臉鐵青的衝出家門了。
當他騎著機車,沿路闖過幾個黃燈到達楊家後,一打開紗門果然看到楊王碧暖坐在桌前哭泣,桌上放著他丟給楊墨璋的支票和便條紙,他迅速的抄起便條紙。
媽媽,女兒走了,這張支票你留著,會有用的。不要再喝酒了。
墨璋
紙條從他的手上滑落,而他的心也跌入了谷底。天呀!他到底做了什麼?
之後的幾個月,杜裔炎陷入瘋狂的尋找之中,但楊墨璋卻有如僅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任他怎麼我就是我不到。
楊墨璋是存心不讓人找到她,經過漫長的尋找,杜裔炎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也可以讓一切沉寂下來。
直到在九年後,他已逐漸忘卻這一段感情的同時,一個九歲大的小男孩找上了他,淡化的記憶才又重新被喚起。
九年前杜裔炎靠在機車上、站在女校前等十八歲的楊墨璋;九年後他坐在轎車裡,停在小學前等九歲的楊文理放學。
真的已九年了嗎?那段年少輕狂的歲月彷彿只是昨天,而他的兒子居然已經九歲了,且活潑伶俐、資質聰穎、個性好強,就像他。
他想起那段楊墨璋出走後的日子,他什麼事都沒做,全心全意找她足足找了半年,不知道將整個台灣翻過來幾遍了,但她是下定決心不讓人找到,讓他所有的苦心追尋全然無功。
之後的兩年,掀開台灣每份報紙的尋人啟示,天天都有她,可是依然毫無所獲,直到杜清德發火了,威脅要跟他脫離父子關係,他才停止這種瘋狂的尋找。
之後,他提早入伍,退伍後緊接著又飛到半個地球外的阿根廷深造,獨立生活了四年後才回來。
六年的時間雖然不足以將一個人徹底忘記,但至少可以淡化記憶、讓傷口給痊癒。
回國後的杜裔炎開始了一段新歷程,他接下了「杜氏企業」,不談感情、沒有私生活的將全部的時間投入讓「杜氏企業」更壯大的計劃裡,直到「杜氏企業」在他手中成長了數倍後,他才稍稍停下腳步讓自己有機會喘息,並認識了范麗雪,這位「范氏集團」總裁美麗的掌上明珠。
她是喜歡他的,但也僅止於喜歡,沒有再多。杜裔炎也喜歡她,一樣僅止於喜歡,兩人全少了一份讓喜歡加溫的熱情。他從未去細思問題出在哪裡,直到昨天。
她一點也沒變,還是一如當年那般清麗秀致,也一如當年的將他心中潛藏許久的狂熱愛意給重新喚起,包括過去的種種。
他注意到了那間小套房裡雖然乾淨無塵,但擺設和傢俱卻顯得寒傖。他們母子倆這九年來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呢?當年懷著身孕離開的她,又是怎麼度過那段懷孕的日子?若當年他沒有把她逼走,他們現在應該是一家三口和樂幸福的一起生活的吧?
不過,現在重新開始並不算晚,尤其是在他決定了以後。
放學了,小學生們手牽手、笑容滿面的走出學校。杜裔炎打開車門跨下車,站在車外等兒子。
他是很引人注目的,長相成熟俊朗,修長挺拔的身材穿著鐵灰色的三件式西裝,再加上身後的百萬名車,不僅等著接孩子的家長頻頻對他投以好奇羨慕的目光,連踏出校門的小學生也紛紛瓚出「哇」的驚喜聲,有些比較大膽的更會跑過來觸摸轎車。
當走出校門的楊文理看到被一群學校同學團團圍住的杜裔炎時,一時呆愣住了,直到被身後的同學推了一把後才回過神來,一路面紅耳赤的衝到杜裔炎面前。
「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們學校?」他指著杜裔炎叫著,還這麼醒目的站在這裡,想讓他丟臉嗎?
杜裔露齒一笑,「爸爸知道兒子的學校是應該的呀!親愛的兒子。」
楊文理被那句親蔫的「親愛的兒子」給駭得往後倒退一步,原本就紅撲撲的小臉蛋更是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雖然如此,但他幼小的心靈還是感覺到了甜蜜,畢竟他在過去的九年裡只有媽媽陪伴,現在他的爸爸出現了,而且還叫他兒子,要他打定主意仇視杜裔炎的心不搖動是不可能的,現在那座「仇視城堡」已經垮掉一角了。
「你……我不許你這樣叫我,我才不是你兒子哩!」他口是心非、倔強的叫。
「沒關係,我知道我是你爸爸就好了,而且我願意讓你叫我爸爸。叫吧,親愛的兒子。」杜裔炎笑得有些老奸巨猾。沒想到逗弄兒子這麼好玩,真後悔錯失了九年的光陰。
單純的楊文理在社裔炎的誘哄之下,還真的差點脫口叫爸爸,他用力地甩甩小腦袋,甩掉叫爸爸的誘惑。
「你快點走啦!你這樣我很丟臉耶!」他刻意地瞄了圈圍在百萬轎車身邊的小學生,真想叫他們不要碰,他都還沒摸,他們怎麼可以在上面摸來摸去?
「你希望我走嗎?我可是特地送存折來給你的,不過既然你不希望我在這裡讓你丟臉,那我只好走了。」他大歎一聲,伸出手欲打開車門。
楊文理撲過來。「你要走,先把存折給我再走!」他抱著杜裔炎的大腿嚷道。
杜裔炎抓住他的後衣領,輕鬆的就將這八爪小章魚給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