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姐有男友當然不稀奇,但她男友長得可以去當電影明星,這才值得宣傳。」
「哦,是嗎?」呂候將臉轉向瓦娃,客氣的說:「可惜我無緣看見。」
瓦娃垂下眼皮,避開呂候將的臉,默默地繼續她的工作。
「怎麼樣?我可以介紹你的男友拍廣告當明星。」鄭思菲興奮的說。
瓦娃想也沒想,立即一口回絕,「他不會答應的。」
「你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不會答應?該不會是捨不得男友曝光,怕他當了明星,會被FANS搶走?」鄭思菲故意逗她。
瓦娃加快手邊的工作,然後推著餐車往外走,頭也不回的說:「他和我都不會答應。」
「我把你的小護士惹生氣了。」鄭思菲看著瓦娃走遠,回頭開心地向呂候將告罪。
呂候將要是看得見,定會給她一記怪罪的眼神。
「她是個溫柔的女孩,可見你是真的惹她生氣了。」
鄭思菲有趣地瞧著呂候將半晌,突然問:「她跟周小姐哪個溫柔?」
呂候將聞言一怔,有一瞬間,竟認真地思考她的問題,隨即避開問題,「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好比較的,她們兩人是不同的類型。」
「是呀,一個是生長在富裕的家庭,日子過得無憂無慮,一個是必須負擔家計的女孩,兩人表現出來的氣質、思想,自然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典型來。」
「你怎麼知道瓦娃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
呂候將皺眉問。
「看出來的。似是沒瞧見,不然以你的觀察能力,也能從她的眼睛瞧出來,她不是一個在正常家庭中長大的女孩。」
「哦?」呂候將的臉色變得凝重了。
「嗯,她的個性雖然溫和,但她有雙隨時透露機警、不安的眼睛,這可以推測出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嘻嘻,在美國唸書時,我曾修過心理學。」
鄭思菲的笑聲,並沒有緩和呂候將的臉色。
「在恐懼的環境中長大,這不是一個女孩應該得到的待遇。」
鄭思菲頗感訝異呂候將嚴厲的表情,略微沉吟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泛起一絲若有所悟的微笑。
「所以她來這裡工作,對她來說無非是一件好事,也許你可以帶給她安全感,逐漸消除她以前不愉快的經驗。」
「我?我一個瞎眼人能做什麼?」
「不必做什麼,你本身散發出來的穩定性,就能感染週遭的人,只要你身旁的人能夠接收的話。」鄭思菲諾氣輕鬆的說。
「你這番話把我說得像有特異功能似的。」呂候將不以為然的說。
「每個人都具有一種特質,而你對包瓦娃來說,就具有安全、信賴的特性,只是你不自覺罷了。」
呂候將微揚一眉,「我能給她安全和信賴感?」
鄭思菲抿嘴笑道:「我發覺她常在遠遠的角落望著你發呆,尤其是你一個人獨坐的時候。」
鄭思菲的話,讓呂候將怔忡無語。
「你別擔心她是喜歡上你,我看也不是,她是藏有很多秘密的人。」鄭思菲喝了一口蘑菇湯。
「怎麼說?」呂候將鎖眉問道。
「因為她連看我都會露出害怕的神色,好像在怕我什麼。」說完,鄭思菲開始專心吃著眼前的食物。豐盛的晚餐,呂候將卻一口也吃不下去,腦中不住想著鄭思菲所說的話。※ ※ ※「……我們可以發現台灣盛行的貪污文化是有根源的——」
「可以陪我到附近走走嗎?」
社論才念了一半,瓦娃抬起臉來,不解的望向呂候將,過了半晌,才點頭說:「好。」瓦娃站起來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傻傻的著著呂候將把手杖的前端遞給她,「帶路。」「啊?是。」瓦娃恍然過來,連忙握住手杖,引領他往外走去。
她不時回頭看他,瞧他走得好好的,才回頭繼續引路。
「瓦娃,如果現在讓你說出你最想做的是什麼,你願意說嗎?」呂候將試挽的問。
「願意,我最想唸書。」瓦娃迫不急待的回答。
「哦,我忘了你曾說過想繼續深造,嗯,不錯啊,還是念護理?」
瓦娃沉吟一下,心中不想再對他說謊。
「隨便念什麼都可以,只要去學校唸書就行了。」
「出國唸書嗎?」
「嗯。」
瓦娃輕快的回答聲,引得呂候將微微一笑。
「我們現在在哪裡?」
「快到涼亭了。」
一路上,山風輕拂,空氣十分清新,每吸一口氣,無不令人神清氣爽。
「有台階。」瓦娃提醒著。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涼亭,呂候將在石椅上坐下,瓦娃則是站到石椅上,極目遠眺山景,看到心曠神怡之時,還會發出欣喜的笑聲。
兩人並沒有交談,但呂候將似乎挺滿足這時的氣氛,他雖不能像瓦娃這邊看看、那邊望望,但他仍能感覺到大自然的律動,並不輸給瓦娃所感受的愉悅心情。
「如果我到國外洽療眼睛,要你陪同去,你願不願意隨行?」呂候將滿臉微笑地說。
「真的!」瓦娃跳到他面前,驚訝無比的看著他。
「只是如果,還不能確定。」
「我願意!我願意!只要能離開台灣我都願意!」
呂候將雙眉微挑,「離開台灣?你也和一般民眾的心態一樣,對時下台灣的環境感到不滿意?」
瓦娃咯咯一笑,「我沒想這麼多,只是很想到國外見見世面,如此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要躲避養父帶給她的陰影,只要離開生長的台灣,她相信就能擺脫這層陰影。
呂候將一笑,「你會有機會的。」
「那你什麼時候要去?」瓦娃像個小孩子似的,天真又急切的問。
「我說不一定嘛,急什麼?」
「如果要去,是去紐西蘭嗎?」
呂候將聞言心中一凜,「你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隨口問問。」瓦娃搖搖頭,隨即走開了去,留下一臉沉然的呂候將。
他霍地站了起來,一個不注意手杖滑掉了,他重心不穩的向前傾跌。
瓦娃聽見手杖掉地的聲音,立刻轉過身,連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穩住他的身子,然後把手杖撿起,輕巧地塞進他的手裡。
呂候將碎然中接到手杖,另一手扶住瓦娃的肩膀,整個人僵住不動。
片刻後,他倉皇地舉步,手杖急促的點地,走出涼亭。
瓦娃連忙跟上前去,及時伸手抱住他差點跌倒的身子。
「你怎麼了?」瓦娃抱著他,抑頭不解的問。
呂候將聽出她擔心的語氣,心中驀地一平,像瞧著她似的盯注良久。
「我想回去了。」
「我帶著你。」
瓦娃抓起手杖,回頭試著拉一下,見他沒有反抗,才小心地走下台階。
回到別墅後,呂候將便直接回到臥房,他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怎麼會為了一個小女孩而心煩意亂起來了?
※ ※ ※
翌日,瓦娃起了個大早,梳洗完畢後便一頭鑽進花房,半個鐘頭後,呂候將也進來了,走到他平常坐的籐椅上坐下。
這麼早!瓦娃有些訝異的看著他。
不知怎地,她不好意思開口打招呼,也許是錯過了他剛走進來就應該開口的時間。瓦娃閉著嘴巴,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靜靜的待在原地看著他。
待得愈久,她愈感到被他發現她在這裡的嚴重性。
他可能會發怒、斥責,甚至一氣之下把她轟走;她有這個感覺。 自昨天從涼亭回來後,他變得不愛理會她,接下來的時間,他幾乎讓她放了半天假,一次也沒傳喚她。
她不知道哪裡惹他生氣了,何媽說他失明之前,是個體貼、明理的人,失明後卻變得易怒、孤僻。
何媽又說,要是換成別的看護,大都熬不過他剛開始的壞脾氣,她算是待最久的,還說希望她做久一點才好。
現在她卻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做得久。
昨天他雖然說有可能會帶她出國,但那時也許是他心情好,隨口說說罷了,不能當真的。
她站得腳酸了,慢慢的蹲下來。
他沉默的神情看似平和,但又顯待有些焦躁,他突然坐直身子,仰起頭,似乎在凝聽空氣中的聲音。
許久,他慢慢的站起來,在花房裡踱步,腳步由沉重變為焦躁。
過了一會見,他突然停下來,本來背對著她的身體,突然準確無誤的轉向瓦娃蹲的方向。
瓦娃心中一凜,緊張的等著他的反應。
但他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遲疑的、慢慢的走出花房。
直到呂候將出去很久之後,瓦娃仍怔愣的站不起來,心中一個訊息,把她驚愣得久久反應不過來。
他知道她的存在!空氣在不同空間襄,會有不同的流動方式,如果你仔細威覺的話,便能體會得出來。
她的腦海突然浮現他曾說過的話。
以後,她再也不敢到追問不屬於她的花房了。
瓦娃緩緩地走出來,抬頭看向遠處的太陽傘下主空的椅子,待會兒的讀報時間,她不知該怎麼去面對他;雖然他看不見。
第六章
「周珈爭小姐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