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媽媽剛才有打給我,不,是打給你。要你找時間回家,她要煮飯給你吃。」
「謝謝你。」駱恩與認真地說。
透過電話,她感覺到他的真心,他正在為她所做的一切真誠地道謝,不像趙毓文一樣總是視為理所當然,突然,她一點也不覺得累了。
其實忙完了一天,聽到他的聲音,就讓她感動了,就算他只是打來道謝,或是說聲對不起,都無所謂。她一直希望下了班,有人可以來接她,甚至只是一通慰問電話,都會讓她心頭發熱。趙毓文從來不會像他現在這樣,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問候她。
「不客氣。」淺蘭微笑了。她其實很樂意被他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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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福華飯店的商務套房裡,駱恩與跟沉群哲各自坐在單人床上,手拿啤酒,悶悶地看著電視。
飯店旁邊是中港路,再前面一點有著名的酒店,那是台中的名產、男人的天堂、可以跟客戶培養感情最快的捷徑,出公差必經之地。
但是他們卻寧可待在飯店裡,轉著電視遙控器,收看無聊的節目。
今天開會介紹新軟體內容時,當場被投資老闆狠削,說上一季電玩賣量不如預期,讓他很失望,也讓這兩個人有些沮喪。
「其實根本不是賣量差,是之前賣量太好嘛!」沉群哲摔了遙控器,憤憤地說
「這種變化性這麼高的東西,怎麼可能穩賺不賠?再說,我們過去不是也幫他賺了那麼多錢嗎?他今天叫叫叫是在叫個X啊!」
「別生氣了。」駱恩與拿起煙點燃。「大老闆的工作本來就是砸錢,根本不需要明白什麼叫電玩市場。」
「你倒是很看得開。」沈群哲滿面愁容。「真不知道這次的酬勞會被壓到多低……我看還是考慮別的投資者好了,不要再跟IBG合作了。」
「換哪一家,酬勞都不會比IBG高,畢竟人家是軟體事業的龍頭,再說,我們這幾年賺得還不夠嗎?」他氣定神閒地把煙捻熄。「其實很殘酷,電玩市場已經飽和到極限,再賺頂多就是這樣而已。」
「你的意思是要放棄嗎?」見他不說話,沉群哲突然很崩潰。「喂,我又不是你,做什麼都那麼會賺錢,哪天電玩這行不能做了,我就只能回頭去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想到那種生活,我的媽啊——」
「那天又還沒到,你幹麼提早抓狂?現在情況對我們還是有利的啊。」
「你說得倒簡單,警告你喔,到那時候你不准放下我一個人。」
「放心吧。」他拍拍好友的肩膀。「我一定罩你。」
「對了,你什麼時候交了個女友,竟然不讓我知道?」他湊過去,手肘用力地拐了駱恩與一記。「她聲音很好聽耶,人漂亮嗎?」
「漂亮啊,問題是人家早就有男友了。」就算多動心也沒用,淺蘭也不會是那種只想玩玩的女生,他頭一次覺得談戀愛是這麼棘手,也是頭一次對自己感到如此沒信心。
「哈哈,駱恩與,這次你踢到鐵板了。」見好友憂鬱,沉群哲竟然爽了起來,誰教平常駱恩與總是艷福不淺,佔盡天下便宜。
「是啊。」他任好友嘲笑,並不想反駁。
想起淺蘭,他原本不怎樣的心情竟忽然好轉,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麼?十二樓的玻璃窗外,夜色漆黑,星子隱沈,駱恩與沉默地凝望著。
這裡的月兒好圓,她那裡呢?
第六章
趙毓文回台北了。他主動找淺蘭吃飯,到她住處接她,淺蘭一上車,他就從後座捧出一大束香水百合。
花香充斥著狹小空間,害她很想打噴嚏。
明明提醒過趙毓文,她對香水百合的味道過敏,但看他似乎誠意十足的態度,想想也就算了。
上面有一張精美的卡片,她展開來看,印著一串燙金英文字——To My BestLove。
淺蘭笑了。「謝謝。」難得他這麼有心。
「信義區那棟房子,媽決定下訂金了,太多人搶著買,不快決定不行。」車子停紅燈時,趙毓文轉頭對她這麼說。
「我都差點忘了……」她想起駱恩與要她考慮,她現在真的在猶豫了。
到底她該考慮的是那棟房子的好壞,還是考慮自己也不怎麼肯定的未來?一瞬間,她迷惘了。
「你也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他有些抱怨地說。
「是什麼?」是第一次認識的紀念日嗎?還是其它什麼特殊的日子?在一起這麼久,頭一次見他如此慎重,淺蘭有些小感動。
「是約好了要看婚紗啊!」他看了看表。「我們隨便吃一下好了,媽和天麗現在在那裡等了。」
她怎麼會忘了這件事?
吃飯的同時,淺蘭想著這個問題。
昨天婚紗公司應該有打電話提醒她預約時間,駱恩與也許漏接了,或是忘了告訴她。
手機不在身旁真的很不方便,很多事都會被耽誤,不論重要不重要。
他們趕到婚紗公司時,趙媽媽和天麗正在試穿婚紗禮服,試得很高興,並沒像趙毓文說的那麼不耐煩。
一路趕來,晚餐還沒消化,淺蘭有點鬧胃痛。
她試著告訴趙毓文,他卻要她忍耐一下,說等一下選完就帶她去看醫生,因為這間有名的婚紗店所有程序都要先預約,今天不決定,改時間會很麻煩,而且他媽媽會不高興。
淺蘭像個傀儡一路被推著去試婚紗,換了好幾套,款式由趙媽媽決定,顏色由趙毓文決定,趙天麗在一旁換婚紗換得不亦樂乎,根本不關心他們這裡的狀況。
淺蘭在試衣間裡換著禮服,胃部隱隱絞痛,她冒著冷汗,聽著外頭婆婆和小姐正在討價還價,婆婆要求打折去尾數,還替額外拍攝的另一組寫真爭取多幾張照片。趙毓文的媽媽就是這樣,家裡當太后不夠,在外頭,也憑恃家裡有錢,喜歡呼風喚雨的感覺。
而趙毓文,他其實是很高興的,婚事從他回國後開始籌備,現在總算塵埃落定,看中的房子也決定下訂金,了卻心頭兩件大事。可是,今天他剛從南部回來,就陪著淺蘭看婚紗,有點累,他提不起勁欣賞淺蘭的美麗,自顧自不停打著呵欠。
「大嫂,」天麗在外頭敲門。「你剛換下來那件粉紅色禮服滿好看的,借我試試看。」嫂嫂是叫好聽的,事實上,平時天麗和她的互動極少。
「嗯。」她把門拉開條小縫,把禮服遞出去。
回頭,她換上了剛剛小姐拿給她的禮服,套上之後,她吃力地把後頭拉鏈拉攏?
望著鏡裡的自己,柔順的長髮披肩而下,鑲在瓜子臉上的雙眼裡沒有笑意,表情中也沒有該有的喜悅。
她一向這麼喜歡白色,可是忽地對身上這件禮服感到不舒服。
是因為此時胃痛,還是不喜歡婆婆隔牆傳來那專制的聲音,還是她跟趙家的人感覺格格不入?
或者是因為趙毓文回家了,她以為他會想她,但他沒表現出來,而她也感覺不到。
淺蘭歎氣,一向逆來順受的她,因為胃痛,再也不想待在這裡。她脫下禮服,拎著包包走到外頭。
婆婆問她怎麼不試禮服,她不曉得該怎麼說,趙毓文卻已經急急催促著她,要她趕快把今天的任務完成,店裡的小姐捧著禮服在後頭等待著,淺蘭抬起頭瞅著趙毓文,她沉默不語,帶著隱約的憤怒,而他則一臉莫名其妙。
「到底是怎樣?」他不瞭解她為什麼擺臭臉。拜託,他可是展覽一結束就立刻趕回來帶她試婚紗,為了討她歡心還送了一束花,全家人都來陪她挑禮服了,她還在不滿意什麼?
「我胃痛,我要回家休息。」
「你看你,把場面弄得這麼尷尬。」他媽媽在後面盯著他們瞧,趙毓文扯她衣袖,要她注意。
她知道自己該留下,也知道不能在此時任性,她該忍受自己的胃痛,配合著他們一家人的喜好,要聽趙毓文的話,不要有太強烈的喜怒哀樂,因為要結婚了,就是兩家人的事,不是一家人的事,她得做好女兒、好媳婦。
那她呢?她到底算什麼?
「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你去想辦法解釋。」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淺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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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計程車,淺蘭告知司機家裡的住址後,把包包裡設定成震動的手機換回正常鈴聲。
有幾通未接來電,她抄下電話,撥給駱恩與。
電話接通了,駱恩與低醇的嗓音從另一頭傳來。「喂。」
她原本望著車窗外的車流,神情落寞,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時,她奇異地忘了心裡的不愉快。
「有幾通電話剛才我沒接到,你拿紙筆抄一下,待會兒你回撥看看。」她認真地念著電話號碼。
「有幾通是我用飯店電話打給你的。」他聲音輕快,帶著一絲笑意。「你今天好嗎?」並不在意到底誰找他,或者有什麼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