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聽我說……你要走沒關係,我會一直等、一直等,就算現在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你哪天回心轉意,我永遠會在這裡……」
「你實在--」說不通!
揪扯、哭鬧……這畫面已經引起往來師生的注目,他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加不可收拾,甩開她淚兒漣漣的攀纏,轉身欲走--
走沒幾步,腳下一頓,丟下幾句:「她算不上美若天仙,功課也不好,搞不好連我都得當掉她,甚至一輩子都讀不畢業……但是那又關你什麼事?我不在乎,我看上的不是這些,是她乾淨透明的心,是她的善良無欺、待人真誠,這些--你怎麼比?她有一顆全世界最美的心,在我眼裡,她就是最美的。」
沒有任何的疑慮,他步伐堅定地邁出。他知道,他的幸福在那裡,那個牽引著他、溫暖著心的人,就是幸福。
而,他心之所向--
清清楚楚。
只是,他仍沒料到,事情的發展會如此混亂失序,超出他的預期。
他和趙婉宜之間的曖昧不清,在校園中傳得沸沸揚揚,各種版本都有,但比較一致的,都不脫負心漢玩弄情感與癡情女等待回頭的共通點。
他是負了誰?玩了誰的感情啊?
無故惹來一身腥的賀品遙簡直想呻吟了。
可能是他們那天的拉扯爭執所引起,或許也加上那麼一點趙婉宜有心的興風作浪,畢竟那樣的畫面,是很容易被聯想到某方向去的,總不會有人認為她是在求他別當掉她吧?
再加上她從不掩藏赤裸裸的愛意,要說他從沒給過任何曖昧勾挑,一個女孩哪能一頭熱到如斯地步?
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現在要說她是一廂情願,恐怕也沒人會相信了。
走在校園裡,每個人看他的質疑眼神實在讓他舒服不起來,那表情活脫脫就是把他當成玩弄女學生,再始亂終棄的淫魔,有辱杏壇,枉為師表。
他撐著頭,愈想愈痛。
他懂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的道理,連曾參都可以殺人了,他小小賀品遙玩弄個女學生又算得了什麼?他不敢去猜測,茗茗會怎麼想、怎麼看待他……
帶著些許惶然,他輕輕問她:「你相信我的,對不對?」
「相信什麼?」她回得一臉茫然。
「趙婉宜的事……」傳得那麼熱烈,他不相信她完全沒聽到風聲。
「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知道啊!」
意思是,相不相信是信任層面的問題,在不知內情的狀況下成立;而她l直都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並不存在相信什麼的問題。
賀大哥也好無辜的,他不想去傷害人,最後卻弄得大家都誤會他。
迎視她明亮如昔的黑眸,他便明白,她清澈的心未染纖塵,甚至連一丁點質疑都沒有。
賀品遙滿心動容,擁緊了她。「謝謝你,茗茗。」
別人怎麼看他,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所在乎的她怎麼看他。
本以為過一陣子就會平息,未料謠言甚囂塵上,連懷孕、打胎的說法都出來了,餘波效應比他預期的還大,大到驚動到校董,一向重視聲譽的學校,不得不出面處理這件「校園醜聞」,免得持續擴大,屆時鬧上新聞,會更不可收拾。
那時言子茗正在上課,聽到旁邊的人談論--
「聽說校董來了耶,是為了賀老師的事哦,現在相關的校務人員都在,還把他叫進去開會。」
「事情鬧得這麼大,應該很難擺得平,說不定他會被開除。」
「好可惜哦,他是我很喜歡的一個老師耶,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情……」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她再也聽不下去了!
顧不得下一節還有課,她拔腿就往樓下衝,直奔資訊大樓。
學校如果有事要召開緊急會議,或者教學品質研討,都是在這棟大樓的會議室舉行。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多想什麼,埋頭往前衝,因為太過匆忙,幾度撞到別人,有一回還跌倒在地上。
「你沒事吧?」被撞的人伸手要拉她,對上那張臉才訝然笑道:「又是你啊,學姊,你怎麼老是匆匆忙忙的。」
她偏著頭,實在想不起來,此刻腦海裡實在裝不進太多東西。
這次沒有個位數的考卷可以撿,可是她還是眼眶裝滿水氣。「我可以幫你什麼忙嗎?」
她搖頭,才移動腳步,又猛然回頭。「你有課嗎?可不可以麻煩你載我回家一趟?」
「可是你的腳……」視線瞄向她擦傷的膝蓋。
「那個沒關係。拜託你,這很重要--」
誰能拒絕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的要求呢?就算有課,也豪氣干雲地拍著胸脯承諾:「沒問題!」
她家離學校不算遠,平日得花上二十分鐘,但是他只用了半小時不到的時間來回,這當中闖了五個紅燈、三個黃燈,蛇行穿梭車陣時被警察攔下來,但是在她要哭不哭的表情下,警察先生步入他的後塵,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地陣亡,放他們離開。
「謝謝,我會感激你的!」沒多解釋什麼,她跳下機車後座,衝進資訊大樓,氣喘吁吁地搭電梯上五樓,闖入會議廳--
有人正要開門,和她撞了個滿頭包。
「唔!」好痛!她往後跌,腦袋撞到門框,幾乎要當場飆出淚來。
會議室裡,所有人--包括角落的趙婉宜,全都目瞪口呆,看著這個冒冒失失,跑得狼狽帶傷又滿身大汗的女孩。
「茗茗?」賀品遙驚呼,快步上前察看。「有沒有受傷?我看看--」
「那個不重要。」忍著痛,不讓眼淚掉下來,慌急地抓著他探查傷口的手,看了看準備要出門的男人,又看了看他。「結……結束了嗎?」
回答她的,是剛剛撞著她的男人。「你是哪一系的學生嗎?下次別亂闖校務會議。請讓讓,我還有事。」
她……來晚了,是嗎?
心慌眸子對上他。
他微笑,安撫地拍拍她。「沒有關係,茗茗。」
「不行沒關係!你什麼都沒有做,怎麼可以讓他們冤枉你!」她驚叫,不知哪來的勇氣,大聲喊道:「請聽我說,拜託你們,給我一點點時間!賀大哥真的是冤枉的,拜託你們相信我,不管你們指控了他什麼,那都不是真的。」
「這位同學,我們不知你是哪裡冒出來的,這件事情已經定案,我們也都弄清楚了,你不清楚內情,就別--」
「我清楚!」她已經管不得坐在會議室那個禿頭的阿伯是什麼身份,會不會讓她畢不了業。
一直以來,她總是要他呵護,一遇到事情,她最想依賴人的就是他。但是現在,她想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就這一次,她也想護衛她心愛的人--
她轉向趙婉宜,神態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勇敢,就像一個為愛而戰的勇士。「她喜歡賀大哥很久了,我知道;她寫情書給賀大哥,我知道;她向賀大哥示愛,我知道;賀大哥拒絕過她,我也知道;我更知道,她一直沒有死心……」她用力喘了一口氣。「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沒有瞞我,所以、所以……」
仰首與他對望一眼,他暖暖一笑,給了她肯定而包容的眼神。
他信任她!
他願意放手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說她想說的話!
她突然有了信心,深吸一口氣,站出一步。「這些,是她寫給賀大哥的信,一直都在我那裡,我就是為了回家拿,才會到現在才來,但是我已經努力加快速度了,我還跌倒、闖了五個紅燈、蛇行、超速,被警察杯杯擋下來,他看我很可憐,沒有開罰單……」形容自己的慘狀形容到一半,發現這好像不是重點,她用力甩甩頭,抓回重點。
一群人聽傻了眼,好不容易有一個人回神,和她撞成一團的校董接過她手中成迭的信,傳閱下去。
「你、你怎麼可以……」趙婉宜又驚、又羞愧,怨恨的眼神瞪向她。那麼私密的東西被公開在所有人的眼前,她怎麼可以做這麼過分的事……
「你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不是嗎?」沒有任何諷刺或怒意,他僅是淡淡地掃她一眼,護衛言子茗。她只是想代他討回清譽,無意踐踏任何人的尊嚴,不該被怨恨,如果她覺得被羞辱,又何嘗不是自找的?
「女孩,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他們真的沒什麼,你知道嗎?」大致看過信件,校長發出聲音。
「為什麼不行?」她不能理解,事情都很明白了呀,是趙婉宜單方面暗戀賀大哥,不是嗎?
「這些信只能證明,剛開始是趙同學主動追求賀老師,但是後來呢?這些信,不能證明他們沒什麼。」
「那麼,你們也只是道聽塗說,誰又能證明,他們有什麼?」她不服!為什麼會有這種事?太可笑了。
「趙同學已經承認了,所以這件事--」
「她承認了什麼?」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