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吃。只要一想起爸媽走了,我就好難過。我覺得……是我害死爸爸的,還有媽媽也是……是我沒照顧好媽媽,她才會突然死去。」她哽咽道。
「傻女孩,別想太多。」倪晏禾安慰地拍拍她。
「爸爸過世,並不是你的錯,這全是肺癌的關係,跟你沒有關係。至於媽——我認為現在的她,應該很幸福吧?她一向跟爸鶼鰈情深、形影不離,爸過世了,她也不願獨活,所以才會放棄生存的意志,跟隨爸離去。對我們而言,這件事雖然很遺憾,但是對媽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想現在她應該已經在爸身邊,兩人永遠都不會分離了。 現在的她是快樂的,我們應該祝福她才對。倒是你——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天上的爸媽見了,一定會替你擔心的。你說是不是?」
「是嗎?」
梁微瑕雖然欣慰父母能在天上團聚,但想到母親為了追隨父親而去,毅然拋下她不顧,心裡還是覺得難過、受到傷害。
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能夠狠心拋下她,那麼還有誰會永遠留在她身邊?倪晏禾嗎?真是笑話!
倪晏禾不知她心中的想法,逕自舀起一匙冒著熱氣的稀飯,笑咪瞇地送到她嘴邊。「乖乖聽話,把稀飯吃了,這樣爸媽看了才會安心。」
「謝謝你的關心,我的身體我自己會照顧,不勞你費心。」梁微瑕疏離地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充滿關心的面孔。
父母已逝,從今以後她就是獨自一人了,她不想再把希望放在任何人——尤其是隨時會離開的倪晏禾身上,免得到頭換來的,全是傷心!
不勞費心?意思就是,不用他多管閒事羅?
倪晏禾皺起眉頭,不悅盯著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跟我劃清界線?」
「這是我們當初協議好的,不是嗎?」梁微瑕勉強扯動唇角,牽強一笑。「只要你準備好離婚證書,我隨時可以簽字,或者你要我主動提出也可以。」
「我改變主意,不想離婚了。」他低吼道。
在他終於明白自己深愛上她之後,怎麼可能離開她?更何況眼前的她,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他怎麼也無法在此時離開她!
「可是我想離婚。」
她轉頭望著他,嘴角含笑,眼中卻充滿絕望與哀傷。「這段日子,謝謝你陪伴我,現在我爸媽都過世了,再也不需要這麼做了,你隨時都可以離開。」
他不必因為同情,而勉強自己留在她身旁,這種同情的關懷,她不需要!
難道他不知道,有時候,同情比無情還要傷人?
「我不覺得勉強。」倪晏禾焦急地解釋。「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關心你,我想照顧你,所以才——」
「我可以照顧自己!如果你有困難的話,那就由我來寫離婚協議書吧,謝謝你這陣子對我的幫助,我會多給你一些額外的補償。」她故意用公事化的口吻說道。
「你不懂嗎?我要的不是那些見鬼的補償!我根本不想離——」
「對不起,我有點累,想回房去休息了。」說完,她立即轉身走向臥房。
「微瑕——」
倪晏禾喊她,她卻置若罔聞地走進臥房,將門扉緊緊合上。
見梁微瑕將房門關上,完全不想跟他溝通,倪晏禾就氣得想冒火。
她為何不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他眼中的深情?她為何不聽他把話說完,就急著推開他?難道這些日子他的付出,還無法讓她明白他的感情嗎?
他的雙手緊捏成舉,倏然扭頭衝出梁家大門,若是再不離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劈開那道阻隔他們的房門,逼她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 * *
「嘖嘖!真難得,咱們粱家的乖女婿,不是已經吃素很久了嗎?今天怎麼改變胃口,大開葷戒了?」
齊洛、佟烈歲與樊翼,全被倪晏禾打電話找出來,應約來到酒吧,卻發現倪晏禾身旁,坐著兩個艷麗性感的美女。
「你們來得正好,替我趕走她們。」倪晏禾厭煩地掃了身旁的兩個女人一眼,他一進入這間酒吧,她們就主動黏過來,趕都趕不走。
以前這種美艷淫娃,正是他最喜歡的類型,因為這種女人熱情、方便、省事,連說甜言蜜語的功夫都不必,直接就可以上床共享一夜歡娛。
但現在,她們才坐下不過半個小時,他就想起身逃出酒吧。
他冷眼瞧著她們矯揉造作的模樣,聽她們說著膩死人的嬌嗔,心裡不斷想起他的妻子——粱微瑕。
微瑕雖然不若她們性感貌美,但她清新自然、毫不造作,和微瑕在一起,令人打從心底感到舒適、寧靜。這些女人,通常只會令他想到肉慾,最慘的是,現在他對她們甚至連肉慾都沒了!
他的靈魂與肉體,全被那個既不特別美麗、也不特別會撒嬌的小女人制約了。
這是他以前怎麼也想不到的情況!
兩位性感美女依依不捨地被驅離後,三人在倪晏禾身旁坐下。
「幹嘛苦著一張瞼猛暍酒?美女自動送上門來下妤嗎?」齊洛調侃。
「我要的不是她們!」他只渴望那個把他氣得牙癢癢的女人。
「那你要的是誰?不要告訴我,是那個柔弱可憐、被你吃得連渣都不剩的「粱家婦女」梁微瑕。」樊翼冷哼。「你們的婚姻,不是協議只維持到梁信宇過世為止嗎?如今人都下葬了,你還賴在粱家不走做什麼?」
「我……我改變心意了!」倪晏禾痛苦地低吟道:「我愛上微瑕,再也不想離開她,我只想留在她身旁,陪她過一輩子!」
「什麼?」聽了他的話,三位好友反應不一。
樊翼高興,佟烈巖依然不屑,齊洛則是誠心給予祝福。
「既然明白自己愛她,那你還在這裡暍什麼悶酒?」樊翼納悶地問。
倪晏禾把他與粱微瑕之間發生的事,全告訴好友們。
「……因為如此,所以她不信任我,我覺得,她壓根不打算再相信任何人,她想自我封閉,就此終了殘生。」
「聽起來好像很可憐。」齊洛低吟。
倪晏禾歎口氣說道:「我想讓她明白,我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但她根本不想聽我解釋,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樊翼的嗤笑聲,突兀地打斷倪晏禾傾訴煩惱。
「請問你這樣笑,是什麼意思?」倪晏禾瞇著眼,特別溫柔地詢問。
「我笑你蠢呀!」樊翼絲毫不畏懼他警告的眼神,繼續仰頭大笑。「既然愛人家,就大聲告訴人家呀,扭扭捏捏的躲在這裡喝悶酒,根本不像你的個性!只要你有心,還怕人家不聽你說嗎?」
倪晏禾聽了,立即掹力拍桌站起。
樊翼嚇了一跳,反應迅速地閃得老遠,但倪晏禾卻舉高右手直衝過來。
「樊翼——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他抓著樊翼的手,上下掹力揮動。
樊翼的話宛如當頭棒喝,瞬間敲醒倪晏禾混沌不清的思緒,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咧開欣喜的笑顏,慌慌張張地往門外直衝而去。
他要去找回自己心中的真愛!
他離開後,剩餘的三個人才發現兩件事。
「我們被放鴿子了!」齊洛訝然道。
是倪晏禾約他們出來的吧?
「而且還得幫他付酒錢。」佟烈崴望著倪晏禾放在桌上的空酒杯。
「這——渾——帳!」樊翼挽起袖子,露出粗壯結實的古銅色手臂。「這小子居然敢放我們鴿子,還把帳單留給我們!下次讓我遇到,我一定……」
他的詛咒威脅,倪晏禾完全不知情,他駕著車奔過黑夜的街頭,筆直駛向通往心靈的歸途。
* * *
倪晏禾回到家,屋裡一片幽暗寂靜,鐘點傭人早就已經下班回家了。
他走向自己與梁微瑕共用的臥房,輕輕推開門。
房裡點著一盞柔和的鵝黃色燈光,就著燈光,他很快就發現躺在床上的人兒。
他帶著惡作劇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她,打算將她由夢中吻醒。
然而當他靠近時,才發現她並沒有睡著。
她將臉埋在繡著淡雅小花的被子裡,纖瘦的肩膀下斷上下抖動,這種情況讓人很容易看出,她正在哭泣。
「微瑕?」倪晏禾驚訝地問:「你怎麼哭了?!」
「晏禾?」梁微瑕猛然抬頭,眼眶和鼻頭部紅咚咚的,像極了可愛的小白兔,叫倪晏禾又憐愛、又心疼。
「你為什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哭泣?」倪晏禾坐在床沿,伸出手擁住她,一面柔聲問道。
「你……你還沒離開?」
直到他身上溫暖的體溫碰觸到她,她才發現他是真實存在,而不是幻影。
「我為何要離開?」倪晏禾不解地望著她。
「下午你很生氣的離開了,我以為……」
「你以為我不會再回來了,所以就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倪晏禾好笑地搖搖頭。「我只是出去冷靜一下,沒打算這樣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