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您千萬別這麼說!」管崇淵隨即擺出笑臉討好道。「這要怪他自己跑出來攪局,他受了傷不打緊,還破壞了我們的計畫!只要除掉狼王,要取得寶藏就容易得多了,可現在……唉!」說著,不禁又現出懊惱之色。
剛要走進廳裡的管晴歡聽到這話,步履一頓,眼眸隨之瞇緊了下,兩手悄悄握拳,滿臉儘是憤恨之色。
「無妨。」鄢閭好整以暇道:「我讓大公子使用的弓與箭皆是上古的神兵利器,專門用來對付修煉有成的妖魔鬼怪;那狼王中了兩箭,靈力必然大損,短期內還不至於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只不過我們必須利用這段時間闖進銀川以北之地,找出寶藏所在。」
「可是……除了狼王之外,那裡肯定還有其他為數不少的狼妖,恐怕也是不好對付。」管崇淵撫鬚沉吟道。
「這一點管爺無須擔心。」始終靜立一旁的巫祝國師開口說道。「北荒狼族以狼王法力最強,其餘尚不足為懼,只要玄冥火在手,牠們必然不敢靠近。」
「玄冥火?」
「此乃克制妖魔之火,若遭其焚身,不僅百年修行化為烏有,還會魂元俱毀。」
「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馬上出發尋寶吧。」管祁修隨即接口,一臉迫不及待。他同阿爹一樣,早對這個地方生厭了,一旦取得寶藏,有了大鄢國這強力的靠山,還怕不能恢復往日榮景嗎?!
「但玄歌還在狼王手上……」管崇淵心裡仍有所顧忌。
「正因如此,我們更該乘勝追擊,才能救回玄歌呀。」
「嗯,管公子說得有道理。」大鄢國國師出言附和。
「那好吧,我們這就出發。」
管晴歡一聽,急忙奔出想開口阻止。稷郎傷得很重,必須請人醫治,而國師是她眼前唯一的希望。
然而,有個人卻比她早一步出聲--
「丈人,萬萬不可這麼做!」只見稷匡拖著受傷的身子,臉色蒼白、腳步踉蹌地來到管晴歡身旁。
「稷郎,你怎麼起來了?」管晴歡趕忙伸手扶住他。
「丈人,莫忘了……你對狼王立下的誓言。」稷匡強撐住一口氣繼續說道。「一旦打破誓言……恐會為族人帶來禍殃。」
「哼!」管崇淵不以為然地皺眉冷哼。「區區一隻狼妖,豈容他耀武揚威!況且有太子與國師聯手出擊,有何可懼?」
「丈人……」
「稷匡,別以為你是巫覡之後,什麼事都你說了算!」
稷匡還想再勸,卻教管祁修給截斷話語,他不滿地繼續數落:「阿爹已經看過你爺爺留下來的記載,那銀川以北果真藏著上古之寶,若非太子與國師告知,我和阿爹至今猶被你蒙在鼓裡!」
稷匡聞言,轉眸望向大鄢國國師,語氣虛弱地問:「國師從何得知寶藏之事?」
巫祝老者微微一笑,回道:「此乃本國巫史中之記載,沒想到竟與稷爺先人所言不謀而合。」
稷匡心裡霎時瞭然。原來他們的來訪與所謂的幫助是另有目的呀!與丈人之間,恐怕也早已有了密謀協定。
「那……蒼大夫是狼王一事,國師又是如何得知?」這一點他實在想不透。
「這件事你該問我。」管崇淵開口道。「要不是李嬸的兒子在梅林附近放置了幾個捕獸器想抓些野兔子,也不會正好讓他瞧見蒼公子變身為狼救了玄歌的事情。起初我還有些懷疑他說的話,以為是他看錯了眼,直到太子與國師來訪,提起寶藏與北荒狼族之事,我才不得不信。果真,國師作法開啟天眼,便瞧出狼妖原形……哼,沒想到我竟然『引狼入室』!」
聞言,稷匡心下頓愣,原來丈人早起了疑心,卻始終不動聲色。若他猜得沒錯,這事連晴歡亦不知情。
「丈人,咱們……與狼族井水不犯河水……若強行闖進銀川以北……恐怕不妥……」他不放棄地苦口勸道,無奈傷重,氣力漸漸不支,最後虛弱的身體整個傾靠在妻子身上。
「哼!只要對方不阻撓我們取得寶藏,彼此便能各安其事。」
「阿爹,別再跟他廢話了,我們出發吧!」管祁修開始不耐煩了。
「嗯,你去挑選幾個人手,準備動身。」
管晴歡見狀,趕緊開口道:「阿爹!稷郎傷得很重,能不能讓國師留下來為他醫治箭傷?」
「那怎麼行!」剛要走出廳外的管祁修立即回頭否決。「沒有國師同行,咱們要怎麼對付那群野狼!」
「大姑娘別慌。」鄢閭起身來到管晴歡面前。「稷爺的箭已拔出,只要保持傷口的穩定,不使其惡化,便能無恙。我們一辦完事情會盡早回來。」說罷,微一頷首,即轉身隨管崇淵等人一同離開。
盯著父兄離去的背影,管晴歡只覺一股憤恨之氣又湧上心頭。這算什麼?!這算什麼?!阿爹和大哥眼裡心裡還有她和稷郎嗎?
然而,當她的眸光轉回稷匡蒼白無生氣的臉孔時,神情頓時一轉,充滿了擔憂與不安。她的稷郎呵!今生唯一所愛之人,勝過父女兄妹親情,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只有他……他千萬不能有事啊!
第八章
風在耳旁呼嘯而過,管玄歌微瞇著眼緊緊伏在身下化成狼身的蒼衣背上。
柔軟的長毛隨著奔跑,磨蹭著她細嫩的臉蛋,鼻端再一次清晰地嗅聞到泥土混合著草香的味道--一股她再熟悉不過的氣味。
她知道這股味道是自他身上傳來的。腦海裡忽地閃過幾個影像:曾經,她就是這麼窩在如此刻般溫暖柔軟的包圍裡,在好久好久以前。
終於,身下的牠不再奔跑,停在一處隱密的山洞前。
駝著她緩緩走進山洞裡後,牠讓她下來,隨即不支地側臥於地。
管玄歌一臉擔憂地跪坐在牠身旁,目光一觸及牠胸前與前腳仍淌著血的傷口時,眉頭不禁緊緊攏蹙,趕忙取出手巾小心翼翼地為牠擦拭傷處,隨後再將自己的裙襬撕成條狀,替牠包紮傷口。
過程中,牠一雙碧眼始終牢牢地盯住她的臉,眨也不曾眨一下;即使身受重傷,那眼底為她而燃的溫火依然存在。
「你好好在這裡休息,我去找些水讓你喝。」包紮完畢後,她對著牠道。
洞外有一處山泉,她摘葉為瓢,取了些泉水回到山洞裡。
餵牠喝完水後,她抬起頭張望四周,這才發現山洞裡有張石床,上面還鋪著張毛毯,旁邊的山壁斜靠著幾捆枯柴……這裡的一景一物讓她覺得好熟悉呀,記憶裡她似乎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突然間,她想起來了,七歲那年她失足墜落銀川,醒來後就在這個山洞裡。那時候陪在她身旁的是一頭綠眼大狼,是牠救了她……
驀地,她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串聯在一起,是牠!
她猛然回頭凝視著蒼衣的真身,原來……那年救了她的大狼就是他,難怪她總覺得他身上的氣味好熟悉呀。
不由自主地,她的手輕輕撫上牠的背毛,漾開一抹柔恬的笑,柔聲道:「我想起來了,那一年是你救了我,帶我到這個山洞裡來;你就是那頭綠眼大狼,對不對?」
隨著她輕柔的舉動,躺臥於地的黑狼慢慢地化身成人形,又變回她所認識的蒼衣,那個與她相處數月的粗獷男子。
他抓住她的小手包握在掌心裡,綠眸對住她低聲問道:「知道我是狼妖,妳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嗎?」看到了他變身成狼的樣子,她真的毫不畏懼?
「剛開始時是有些震驚。」她笑著回答。「但並非因為害怕。你從不曾傷害過我,我為什麼要怕你?因為是你,所以我不怕;何況當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已不存在這世上了。」
說著,她突然垂下眼睫,一臉慚愧的模樣,而後低低地接著道:「你三番兩次救了我,可阿爹他卻如此對你……」
「不關妳的事。」他認真地看著她道,濃眉攬得緊緊的,不知是因為傷口的疼痛所致,還是因為她自責的表情而心疼。「妳是妳,妳阿爹是妳阿爹,妳無須為他的行為負責。」
說完這些話,他微微喘息地閉了閉眼。這次的箭傷非同小可,耗費了他不少靈力;只能怪自己實在太大意了,他怎麼也沒料到管崇淵會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更沒想到對方擁有神箭;那個大鄢國國師看來本事不小,足以對狼族構成威脅。
「你……你一定很難受吧?對不住,我從來沒有照顧過人,也不懂得怎麼照顧人……」看著他額上不斷滲出點點汗珠,管玄歌忍不住擔憂地蹙起眉,隨即舉袖為他拭汗。他看起來傷得不輕,可她卻什麼都不會,一點忙也幫不上。
蒼衣溫柔地笑了笑,她險上的無措教他心疼。「不打緊,只要讓我修養個幾天,便能恢復。」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幾日沒能服藥的她,痼疾會再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