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喊喚好幾聲他都沒回應,苗詠歡用力扯動他袖子,當他終於有反應的眨動眼睫後細聲低問:「我又說錯話惹你不高興了?」不然他怎會久久不發一語?
由震撼的情感頓悟中回過神,饒君羿極力平穩起伏的心緒,提手輕拂她映現擔憂的小臉,「沒有,我在想事情。書房在這裡,妳進去找資料,有問題再喊我。」
此時的他需要一個人靜靜,釐清自己悸動的心,
就這樣,苗詠歡進入比她想像寬敞得多、各類書籍邏布的書房找報告資料,饒君羿則獨坐客廳中,細細回想兩人相處的片段,一次次捫心自問,他已經冰封多年的心,真為她有所融化了?
好靜。窗外的寒風彷彿亦停歇在這教人屏氣凝神的沉思氛圍裡。
直至饒君羿察覺時間的流逝,發現書房裡的人兒奇怪的沒出來喊他半次,起身走進書房,瞟見該奮力敲電腦寫報告,卻伏趴在書桌上一堆攤開的書籍上睡著的倩影,他笑了。
就在這一刻,他再也毋需反覆探究、質疑,他是千真萬確喜歡上她。
略作猶豫,他沒叫醒她,萬般輕柔的抱起她走向他的臥房,抱放他的床鋪,輕輕解開她綰髮夾子,釋放她散著淡淡清香的如瀑青絲,再徐柔將她安置枕中,為她蓋妥棉被。每天要應付學校課業又要學做烘焙,她想必累壞了。
落坐床畔,愛憐的凝看她恬然的酣睡嬌顏,他的心一片溫馨柔暖。
他從未想過會對突然闖進他一成不變日子的麻煩丫頭有特別感情,然而當她總在無意中讓他冷寂的心產生異樣波動、令他感覺溫暖踏實時,他怕是早已喜歡上她,只是……
溫柔的凝視眸光忽掠過一絲黯然,他伸手輕撫她小臉,胸口梗著抱歉。
他喜歡她,但,他不打算告訴她。
以他的個性,一旦確定自己的情感,即是一份無悔的執著,奈何他的執著早給了雲柔,她始終在他心底深處,所以他無法全心全意待詠歡。不告白不說破,他就毋需給承諾。
他明白這樣的自己自私,然目前他只想得到這麼做。就讓她如同以往的待在他身邊,他默默的喜歡她、疼寵她就好。
彎身輕吻她眉心一下,他聽見由書房傳來陌生的音樂鈴響,猜想是她的手機,他離開臥室走進書房,在她擱放椅中的背包裡找到來電的手機。
「喂。」饒君羿沒有疑惑的接應。
電話裡呈現片刻的寂靜,繼而響起狐疑不確定的問話,「請問你哪位?我撥的應該是我妹的手機,還是我不小心按錯號碼?」
「你沒有撥錯號,這的確是詠歡的手機。我是饒君羿,君歡洋果子坊的老闆兼烘焙師。」
苗詠駿恍然大悟,「原來是詠歡的師父。你好,詠歡在忙嗎?」要不怎是他代接電話?
饒君羿由敞開的書房門眺向臥房那頭,低聲說道:「她只顧學烘焙,忘記有份重要報告要寫,我帶她到我堂妹家找資料,她正在趕報告,所以我幫她接電話。如果你同意,我想就今晚讓令妹住我堂妹家,因為等她趕好報告大概半夜了。」
他無意扯謊,但若實話實說詠歡在他住處,而且現就睡在他床上,肯定引來她大哥懷疑他的居心,並立刻偕同父母殺到他這來要人。何況她此時睡得極熟,他不忍心吵醒她。
苗詠駿頗意外妹妹曾向他與爸媽提過,平常教她烘焙很嚴厲的饒君羿會關心她的課業,帶她到他堂妹家找報告資料,不過現在都十點了,等詠歡完成報告確實已三更半夜,是不好再麻煩人家送她回去。「那就麻煩你室妹讓詠歡叨住一晚。」
「苗先生打電話有要事告訴令妹嗎?晚點我可以……請我堂妹替你轉告。」險些穿幫,他機警的扯出已嫁到南部的堂妹。
「也沒什麼要緊事,詠歡答應跟我媽通電話聊天,我媽一直沒接到她的電話,向我小小的抱怨了下。我想提點她別老是只顧學做蛋糕,把她親愛的老媽忘了,沒想到她連有報告要做都不記得。」
「她連重要考試都能忘,十足迷糊的丫頭!」倚著門板,饒君羿眺看臥房的雙眸染上笑意。
是他的錯覺嗎?怎覺得詠歡師父的話裡有著不尋常的縱容與寵溺?
「饒師傅--」
「苗先生--」
兩聲客套稱謂同時落下,苗詠駿禮讓的道:「饒師傅有什麼事?」妹妹在人家堂妹府上叨擾,有事當然讓對方先說。
饒君羿坦蕩接話,「要請苗先生撥個電話給詠歡同住的朋友,免得她們以為她發生危險而徹夜未歸。」
「沒問題,我會通知她們。我妹就麻煩你堂妹收留一晚,打擾了,再見,」改變主意,苗詠駿沒問之前想問的問題--你今年幾歲?便低調的結束通話。
饒君羿能心思細膩的凡事替詠歡設想周到,應該是個見多識廣,年紀較年長的人,對詠歡僅是單純的師徒關懷,並非他多心以為的不尋常寵溺,他要是貿然問他年紀,胡亂臆測他對自個妹妹的意圖,鬧出笑話難堪的不僅是他,也會連累詠歡。
但話說回來,這位他猜想早有家室的大師傅,聲音聽起來還真是年輕了點。他還突然想到忘記問一件事--詠歡到底當不當得成蛋糕烘焙師?
同一時刻,饒君羿放回苗詠歡的手機,搖頭低歎的闔起她散置書桌上的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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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曉。
「啊--完蛋了啦!」苗詠歡的驚聲尖叫劃破冬晨的冷峭空氣,直衝天花板。
「妳平時起床都這樣練嗓子的?」醇濃迷魅的低沉嗓音響自她耳際。
小腦袋往旁邊一撇,呆怔數秒,「師父?!」
「早。」長臂輕勾住她的頸子攬近她,饒君羿低頭在她柔潤唇上印落早安吻。
她胸口一跳的瞪圓眼,然後她閉眼甩頭,用力敲自個腦袋一下,「都什麼時候了還作夢,要是被師父知道我作了他親我這種奇怪的夢,他九成九會叫我不用再叫他師父了。」
回應她的,是串厚實好聽的低渾笑聲。
饒君羿從來不知道剛睡醒的她這樣迷糊可愛,居然以為他是她的夢中幻影,這丫頭還在睡?
倏然張開眼,苗詠歡這會完全呆傻住,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的瞅著眼前的俊逸笑臉。她夢裡的師父在笑,而且還笑出聲音!
「丫頭,清醒沒?」取來他擱放床頭的外套披上她纖弱肩頭,他夾帶力道捏她小巧鼻頭。
「天哪,師父,真的是你!」小手輕捧他的臉,她再次發出驚嚷。作夢被捏不會痛,也無法有如此真實的觸感,她不是在作夢。
「終於醒啦。」他宛如捏上癮般又輕捏她柔滑嫩頰。
「你在笑耶!」由衷驚喜的嬌呼擲向他。
饒君羿微微一愕,想起方才好像是自己這三年來頭一回朗聲大笑,然他無法否認,今天的早晨因為有她相伴,他的心情自睜眼看見她起,便倍感輕鬆。
淺笑紋路重新漾回他唇畔,他打趣的道:「妳的意思是我不能笑?」
「不,師父笑得好帥。」昨天在洋果子坊乍見他露出短暫笑容,她直當自己眼花,未料今早能再清楚瞧見他的笑臉,聽見他悅耳動人的笑聲。不是她在蓋,今天的他帥斃了!
「哦?有沒有迷倒妳?」他似真還假的朝她眨眨眼。
她心頭小鹿亂撞,慌忙放開自己一直大膽捧著他俊顏的手,嫩頰浮現困窘的潮紅。老實說,此時促狹開朗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她有些看傻了。
「不是被迷倒,我很開心能見到師父的笑臉。」只是不知怎地,一顆心鼓動著教她羞赧的悸動節拍,令她有些靦腆,也有些無措。好奇怪的感覺。
饒君羿愛寵的揉揉她的發,當然清楚她不是個在意皮相的女孩,她關心的由頭至尾皆是他抑鬱的情緒。
為何才經過一夜,他發覺自己對她的喜歡似乎又深濃許多?
「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無語的碰觸讓她的心古怪的又怦跳起來,苗詠歡連忙發問,藉以平撫自己莫名失序的心跳。
他無法不微笑,這丫頭尚未完全清醒呵!「這裡是我家、我的床鋪,我不在這兒要在哪兒?」
藹翦秋瞳連眨數下,她迅速轉看四周……對,不是她的房間、她的床鋪。她記得昨天她跟師父回家找資料做報告……
報告?!「天啊,完蛋了!我今天要交的報告半個字都沒動!」昨夜的記憶重回腦中,她捧頭哀號,總算再度憶起重要問題。她記得昨天在翻找資料時眼皮有點酸澀,打算趴著休息會再寫,怎知會在床上醒來,接著又因他的出現讓她中斷需盡快想辦法趕出金融實務報告的殘酷認知,只顧跟他在床上聊天。
噢,她死定了啦!
「小心摔扁妳的鼻子。」饒君羿眼明手快的攬抱回慌嚷著就要下床,險些滾落床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