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什麼都要像我這裡一樣,房子是『你們』要住的,你必須確切的知道,自己要什麼。」桑容真想拿鉛筆丟他。
「是啊!所以我確切的知道,我想要米色和淺綠色。」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故意忽略她加重「你們」的語氣。
桑容的手微微顫抖,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你想要米色和淺綠,那你未來的另一半呢?你總該問問她喜歡什麼顏色吧?」
「不用問了,她和我一樣,都喜歡米色和淺綠色。」
「你——」桑容忍不住大翻白眼,無力的癱在沙發上。
她確定今晚他們是談不出什麼結果了。
「我想你大概累了,我先回去,明天晚上記得把時間空出來。」他起身穿上外套。
「做什麼?」她立即警戒地直起身子。
「帶你去看我的別墅呀!設計裝潢之前,不是應該先測量屋內的格局和尺寸的嗎?」她以為他要吃了她不成?
「噢,沒錯。」她幾乎忘了。
「乖乖等我電話,還有——」他咬牙切齒的轉頭警告她:「不准讓洪嘉儀知道,如果她跟來了,後果你自行負責。」他實在無法忍受那女人!
「喔。」她吶吶地應了聲。
他大概是想給洪嘉儀一個驚喜吧!她這麼以為。
「最後——」他突然低下頭,在她微啟的櫻唇上印下一吻。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又緩緩退開。「明天見。」
「明……明天見。」她撫著燙熱的唇,怔怔地目送他離去。
他……居然吻了她?
他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十年不見,他變得更複雜、更難懂了!
???
「等會兒我過來接你。」
下班前十分鐘,蔣子謙的一通電話,將桑容打入沮喪的地獄裡。
她還以為他忘了今天的約定,正準備開開心心的溜走呢!誰曉得……唉!
為了避開洪嘉儀的耳目,他們約好在桑容公司附近的一條巷子裡碰面。
「真是的!又不是偷情,何必弄得神秘兮兮的?」她嘟著嘴抱怨。
「你說誰偷情?」蔣子謙像尊天神似的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沒——沒什麼啦!」她猛搖手。
「上車吧!我的別墅在外雙溪。」他命桑容上車後,朝士林的方向駛去。
「你應該去過外雙溪吧?」他轉動方向盤,神情輕鬆的與她閒聊。
「嗯,去過幾次,我曾替幾位住在那裡的案主設計房子。」
「包括想追你的那位?」
「你怎麼知道?」她不禁訝然。
「哼!」他沒有說話,只是冷笑。
「你該不會調查我吧?」雖然這不大可能,不過要是他連這種小事都知道,也未免太神通廣大了。
「有何不可?」為了瞭解她這十年來的生活,調查是必要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實在想不出他有這麼做的必要。
「基於過去的情誼,我認為我有責任替你篩選合適你的對象。」他微側過臉,專注地看著她。「那個狄傑人品還不錯,聽說他追了你好幾年。為什麼沒有接受他?」
如果他對她毫無感情,他會極力促成她與狄傑的婚事,可惜他要她,所以狄傑注定鎩羽而歸。
「我不想害他。」她淡淡的說。
「你是指你不能生育的事?」
「嗯。」
靜默了半晌,他說:「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在乎這種事。」
「他是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他是個好人,我不想害他絕子絕孫。」
她說得輕描淡寫,蔣子謙聽了,一顆心卻擰得好痛。
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她也依然能夠生育,而他們會有一個十歲大的孩子。
當年他太年輕,做了許多錯誤的決定,然而有些錯誤,是永遠也無法挽回的。
「你恨我嗎?」他低問。
「不!我不恨你,我恨的是我自己。」
即使這件事已經過了十年,但每每想起,她還是難忍心頭的愧疚與痛楚。
她常常想,或許這正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它罰她永遠不能再有孩子,因為她沒資格做一個母親!
彷彿看出她的悔恨,蔣子謙的手悄悄覆在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上,給予她安慰。
她沒有挪開自己的手,縱容自己沉溺在他難得展現的柔情中。
???
他們在日暮時分到達蔣子謙新購的別墅。這是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建築,位於外雙溪附近的山區,有一個三十坪大的院子和游泳池。
「很棒的房子!交通便利、風景清幽,還有院子和游泳池,你真會挑。」她不禁讚歎他獨到的眼光。
「純粹是運氣罷了。我急著買,屋主急著賣,所以就成交了。」
「你買多久了?」
「不到一個月。」
「那你花了多久的時間做評估?」
「三天。」
「什麼?」她詫異的看著他。「你如果不是太大膽,就是太急著買新居。」
「或許是。進來看看吧!」他打開門,拍亮所有的燈火,讓她評鑒他買的新居。
「這些傢俱、裝潢都是前任屋主留下來的,我不喜歡,想全部換掉。」蔣子謙拉開窗簾,從客廳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見波光瀲灩的游泳池。
「其實原來的裝潢還不錯,但確實不適合你。」他適合更簡潔明快、利落大方的風格。
「所以才需要借重你的長才。現在我把這間屋子交給你,希望你把它當成自己的家,想怎麼弄就怎麼弄,不過記得替我留一間書房。」
「嗯。」她立刻從皮包裡拿出記事本,記下他的要求——一間書房。
「那其他的房間呢?你想怎麼安排?」她四處看了看,樓下有兩個房間,那麼樓上起碼有三間以上的房間。
「主臥室是必須的,至於客房——只需要一間就行了。」除了父母和至友,他不太歡迎其他人侵入他的地盤。
「那——嬰兒房呢?需要幾間?」她繼續寫著筆記,頭也不抬的問。
他頓了一下,沉聲說:「不需要。」
「啊?不需要?」她訝異地抬頭看他。「你確定未來也不需要?」
「沒錯,你不必設計嬰兒房。如果覺得房間空著沒用,就改成健身房、日光室或是視聽室都可以。」
「我知道了。」大概是他未來的妻子不喜歡孩子吧!她想。
她始終沒發現,他所有的要求,都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確實記下他的要求後,桑容拿出捲尺和相機,開始測量房子內部的尺寸,並拍下照片。
他站在一旁,看她從測量、紀錄到拍照,一手包辦,一副訓練有素的專業姿態,不禁笑了起來。
「你看起來就像個室內設計師。」
「我本來就是室內設計師,我可是美術系室設組畢業的!」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說到這個,爸給你的教育基金,你為什麼一毛錢都沒用?偏要自己辛苦的半工半讀,完成學業!」他氣惱的質問。
他看過她的資歷,她明明可以過得很寬裕、悠閒,但她卻偏要把自己弄得像流亡學生一樣窮苦,一個月兼三個家教不說,星期日還去兒童畫室教畫,她以為自己是女超人嗎?
「我不想用那筆錢。」
「為什麼?」
「那並不屬於我。」
「爸爸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了!」
「如果我老是依賴你爸爸給的錢,那我和我媽媽有什麼不一樣?」她有母親一半的血統,她很怕自己變成像母親一樣,只想依賴別人,一點也不想靠自己的雙手努力。
「你和你媽當然不一樣,你們永遠也不會一樣!」他認真的強調。
她笑了笑,搖搖頭。「我還是寧願靠自己。」
他挫敗地歎息,她的頑固,他總算見識到了。
「怎麼會選擇室內設計這一行呢?」他轉換話題。
「一方面是因為喜歡畫圖,一方面是我希望為別人打造一個溫暖的家。每當手中握著畫筆的時候,我就會開始想像,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家庭,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剛放學回家的小孩,他們坐在餐桌前,享受媽媽精心烹調的晚餐……每次想到這些,我的靈感就會泉湧而出。」她微瞇著眼,露出如夢似幻的笑容。
她的話令蔣子謙覺得鼻酸,他知道她其實真正渴望的,是一個能夠包容她的溫暖家庭……是他一手摧毀她的夢想,將她逼離他的家。
她原本可以享受和他同樣優渥的生活,甚至和他一起到英國留學,卻因為他的愚蠢,讓她失去了一切,連自己的孩子她都無法擁有!
「對不起。」他沉痛地閉上眼,親吻她的頭頂。
「什麼?」她疑惑地仰頭看他。
他怎麼一臉痛苦的樣子?
「我很抱歉!」他將唇移到她的臉頰,綿綿密密的輕吻著。
「你到底在說——唔——」她微張的小嘴,倏然被吻住。
他將所有的歉疚與感情,全部投注在這個吻裡,無聲地交付給她。
她舉起手,想推開他,在空中停了片刻,又悄悄放下。
她終究還是無法抗拒他!
她反手抱緊他,熱切的回應……
???
桑容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畫了幾張設計圖讓蔣子謙挑選,他徵詢過她的意見之後,選了她最喜歡的一張做為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