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從她的胸側一吋一吋的往下沉落,一直到越界,卡陷在濕濡的私密領域。
當我再次警覺之時,我和她的身體已經混雜著汗水緊緊地交纏在一起。
趁她洗澡的時候,我從她的皮夾拿回我的名片。
當然,這是小人的行為。等她回家發現時,頂多讓她罵我是小人便是。
總之我怕麻煩的女人,而她看起來正是如此。
我承認當時遞名片給她,確實是個錯誤。
幾天之後她還是找到了我。
她問了新娘的同事的姊姊的男友,真不巧那位新娘的同事的姊姊的男友是我同事。男人的大忌,千萬別碰麻煩的女人。
2 何麗
八、九年前的我當然還不能瞭解這些。
明白地講:後來我所以會對女人使壞,實在也不是我所願意。
大凡事情的發生,總是可以追根究底。自從佛洛依德的心理論在人們的心扎根,大抵人們的行為,總要一番究因,不是追溯到童年,就是歸咎於潛意識。
追憶當初少不經世之年,我也曾轟轟烈烈地愛過。
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任何情場高手也都是從純情少男開始。
真實的情節在愛情的故事裡,似乎不是那麼的重要。
後來有不少女人在纏綿之後聽過我純情少男的故事,每每感動的熱淚盈框,這鼓舞了我更加加油添醋地增加深情的成分,以至於我自己也混淆究竟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構。
我宛若把自己傷痛的記憶變成了濫情的肥皂劇,為了換起女人們的偉大母性。她們自動合理化我花心的行徑,像是殘缺的孩子偶爾任性也會很快地被原諒。
對她們來說那只是眾多愛情故事中的一個,而我自己的心情也只沉積在我自己的記憶之中。
☆☆☆☆☆☆☆☆☆☆ ☆☆☆☆☆☆☆☆☆☆
那是一個冷颼颼的夜,我手裡拿著厚厚的一疊情書,是的,厚厚的一大疊。全是用英文寫得,我挑燈夜戰好幾個夜晚,拚命地查字典,用著艱深的單字,心中忖度在補習班教英文的老師一定喜歡英文程度好的學生。
當時並不瞭解我有沒有拼錯單字、用錯文法,對何麗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信紙因為我捏得太用力而有了幾個指紋陷地壓痕。
我翹了最後一堂課,為了避開同學,提早到停車場等她,我知道她都把車子停在這裡然後在步行到補習街上課。
補習班的導師大概已經打電話到家裡了吧!我彷彿看見母親鐵青的臉,她不用說什麼,那張臉就已經夠我受得了。沒有考上大學已經愧對祖宗十八代,竟然還敢翹課!但是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何麗,老媽的臉似乎變得不太可怕。
我應該沒有拼錯單字吧?我在停車場來回踱步,把信捏得更緊。
不知道何麗究竟為了什麼事情耽擱?
停車場白涮涮的日光燈映著灰白的泥地更顯得慘澹,來了幾個取車的人,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我只能假裝看著手錶,皺了幾下眉頭。
何麗快步地走來,她穿了件紅色的洋裝。
記得第一天上課她也是穿了一件紅色的洋裝,如女神般地踏上講台。至今她仍是我心中的女神,無人可取代。
我的女神正從我面前走過,我想開口喊她,卻被一個聲音捷足先登。
「何麗,你到底要生氣到什麼時候?」男人把她拉住,把她的臉扳向自己。
「你還好意思問我,我還想問你打算怎樣?」何麗的聲音在空氣中叫囂,尖銳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你怎麼可以說都說不說一聲把我們戶頭的錢全部提光?」
原來他們的關係,已經親密到將錢存在同一個戶頭。
男人皺著眉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解釋著,彷彿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就非得買那麼貴的樂器嗎?」
「音樂是我的生命。」男人的手攤了一攤。
男人留著長髮,隨意紮了個馬尾,顯得有些散亂,鬍渣也沒刮,身上散發出一種深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藝術家的頹廢。
「音樂是你的生命。」她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也沒見哪個製作人用了你的創作。」
男人彷彿被這句話刺傷了自尊,忿忿地說:「我不會一輩子被埋沒。你別小看我。」轉頭離去。
不得志的男人特別需要尊重。
「你給我回來。」何麗望著他的離去的身影嘶吼。
男人倒是帥氣地頭也不回。
何麗轉過身來,蹣跚地往車子的方向走來,臉上清楚的掛著兩行淚痕。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看見了我。
我的腳彷彿定在地上,手指把厚厚的一疊信捏得更緊。
「遲交的作文嗎?」
我的喉嚨乾渴地說不出一句話。
她從我手中接走信。丟下一句:「下次別再遲交了。」
我仍然定在那裡,車子從我身旁加速揚長而去。
不知道何麗回去後看了信了沒有? 接下來的兩天我都不敢去補習班,抱著棉被硬說自己得了重感冒。卻還是趁著母親去打麻將的時候,跑到何麗住的公寓樓下,倚著電線桿發呆。
我所以會知道何麗的住處,完全是個巧合。
就在兩個星期前,約莫五六點,快到了吃晚餐的時間,母親卻堅持要我去樓下的頂好超市買蒜蓉醬,不肯用醬油代替。雖然我和爸都覺得兩者相差無幾,不過在母親執意堅持下,我也只好下樓去買。
當我正準備結帳時,卻看見何麗正在冰品區手裡拿著兩盒冰淇淋,推車中放滿了食物。
她一定住在這附近。
我還能如何做呢?
我鬼鬼祟祟地尾隨著她,像個三流的私家偵探,可笑的是手裡還握著蒜蓉醬。
拐過兩個巷子,她停在一個舊式的公寓面前,伸手進手提袋裡掏鑰匙。
我躲在電線桿的後面,一直看到六樓的燈亮了,她走了進去,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原來我們住得那麼近,而且居然能夠巧遇。
當時跟蹤她,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真能一探香閨。
此時何麗住的六樓的燈亮著,窗簾上的人影彷彿是老舊的皮影戲,糾纏又分開。
玻璃碎裂的聲音,敲擊著清泠的夜。
摔東西的聲音是從六樓發出來的吧?
前天在停車場見到的男人從公寓的大門匆匆走出,額前的一絡頭髮頹然的遮住半個眼睛。
我抬頭往上望,心中一驚。
六樓的陽台上,一個女人坐在欄杆上,雙腳在欄杆外晃蕩。
她到底想做啥?
我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衝上去把她拉下來。
我氣喘如牛地爬到六樓。
大門是開著,或許是那男人走得時候粗心地忘了關門也說不定。
我毫不猶豫地衝進屋內。
何麗倒是好端端的坐在沙發上。
我一時傻在那裡不知該如何解釋我的魯莽,難道剛才是我眼花?
「我剛才在樓下看見你坐在陽台的欄杆上,我以為你……」
「以為我會往下跳嗎?」她笑了,笑的只是面皮,蒙娜麗沙似的微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喜歡坐在高高的地方,這裡太矮了,才六樓,以前我住二十二樓呢!往下看,人跟車都變得好小好小。」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盯著前方,好想在跟空氣說話,彷彿我並不存在。
「來。」她站起來拉我的手,極其自然的,似乎已經拉過千百次般自然。
她拉著我走向陽台,一瞬間的時刻,她已經輕輕鬆鬆地掛坐在欄杆上,熟稔的程度,證明她時常這麼做,兩隻腳掛在欄杆外,晃啊晃。
「你也上來啊!」
「我?」
我大約猶疑了三秒,僅僅三秒。
我坐在她的身邊。
六樓並不高,但摔下去,即便不死,也半身殘廢。
她的頭偏過來靠在我肩膀上,清柔的風把她的頭髮飄到我的臉上,我可以聞到她頭髮上洗髮精混著香水的味道。
居高的恐懼與女人特殊的氣味,複雜的情緒,把我的身體變成了僵直的木乃伊。
對面公寓的一個男子打著赤膊,在窗口旁探望。離開。回到窗口,又離開。
「你愛我嗎?」她抬起頭,向右偏著45度角,睨著我。
我的頭彷彿與我的身體分離,如搗蒜般的猛點。
她看過我的信了,我肯定。
「真奇怪,我那麼愛他,他卻可有可無,你倒是這般愛我!」
她的聲音飄飄蕩蕩的,有著看透什麼的淒涼。
我們並沒有在陽台上待太久。
她把我拉回客廳。
她站在客廳的中央,甚至沒有拉上窗簾,便刷地脫去洋裝,像是急於從洋裝緊緊的束縛中掙脫以重新獲得自由。
我可以想像對面公寓打赤膊的男人若是又回到窗口,他那獐頭鼠目的模樣。我杵在那裡,我的腳被定住了,牢牢的釘在地板上,而且這一次連手也被定住了,像是中了符咒,動彈不得。
她脫了我的衣服。
然後牽引著我的手在她的肌膚上遊走。
我像個木偶,而她是操縱木偶身上的線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