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天台北天空放睛,穆克抓起還在賴床的筱綠,塞進車子後座,驅車前往陽明山賞花野餐,還好不是星期假日,不然可能要到下午才到得了,已經上到陽明山上,筱綠還沒醒來,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熟睡十幾個小時了。穆克與筱綠朝夕相處後,發現筱綠除了愛吃以外,視睡覺為最佳運動,不管何時何地她都能睡,可是不睡覺的時候,無論如何疲勞,卻又是神采飛揚、精神奕奕。
這次筱綠很倒楣,因為她是撞醒的,才醒來跳開穆克的懷裡,就吻上汽車的天花板,看看天花板好像被她撞凹一個痕跡,心想:還好不是撞上玻璃,要不這下可得上醫院急救了,咦!為什麼我會在車裡面,探向窗外,哇!這是哪個公園,到處開滿了花。
穆克知道筱綠會跳起來,已經作好防備措施,偏偏她朝意想不到的前座跳,害他不但沒護好她讓她撞上天花板,還被推到腳踏處摔得四腳朝天,難怪人家說自作孽不可活。
「筱綠,醒了沒?」穆克躺著問。
「穆克,你幹嘛躺在那裡?」筱綠看穆克姿勢不佳地躺著。
「沒事,我們是來野餐的,你拿野餐巾。」穆克交派負責的東西。
「野餐巾放在哪裡?我沒看到啊!」筱綠上半身已經鑽進行李箱中。
「你剛剛從身上扯開的那件就是野餐巾。」
「穆克!你拿野餐巾給我當棉被蓋啊!」筱綠沒想到她放在臉頰下的棉被,居然是鋪在地上的野餐巾。
「來,鋪在樹下,才不會曬黑你白皙的肌膚。」
「真舒服,就像埃及的黃昏。」微風吹亂她的長髮,迎風順了順長髮,在埃及時也有這種感覺。
「談談你的三個死黨,依籬、麗兒、雨子。」穆克想到那天依籬對她的照顧,看得出來,在穆克之前都是依籬在照應她,兩人深厚的交情由此可知。
「嗯!」回憶起四人相遇、相知到相惜,使筱綠綻放出甜蜜回味的笑容,讓穆克深深印人記憶中。
「依籬是個人見人愛的中國娃娃,笑起來兩旁的小酒窩好可愛,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不論是認識或是不認識她的人,總有自告奮勇的人想當她的大哥哥保護她,可是依籬恨死這種人,因為她已經有五個兄弟的過度保護,可不想再增加人手了,讓她更氣的是,兄長管束她也就算了,連她下面的二個弟弟,在她回國後也加入保護她的行列,像橡皮糖似的走到哪跟到哪。她大學時專修環境保護工程,讓喜歡到處遊玩的個性如魚得水般,還順便把美國那塊可憐的地方翻攪一通,批評的一無是處。附註一點:羽塵就是她的二哥。
「麗兒與依籬的外形完全不同,麗兒有亮麗的外表、隨和有禮的態度,讓她很容易和人們打成一片,我們四人會成為死黨,都靠依籬和她,不然可真是八竿子打不在一起,麗兒因為打工賺取學費的關係,已經在模特兒界闖出名堂,就在畢業當天,她突然宣佈要走入服裝設計師這行,雨子就常說:麗兒,純種的法國人,有藝術天分,又善商業手腕,將來可能成為巴黎最年輕的設計師。
「目前,四人中要算最有成就的,應該是日本體操界天才雨子,雨子從小就學習體操,在十五歲時拿下--日本全國地板體操自選項目的冠軍,代表國家參加亞運,摘下無數獎牌,不過,從小學習體操,讓她從十五歲以後就不再長高,是四人中最嬌小的,看起來就像十幾歲的小女孩一樣,現在任職女子體操教練,有時還去台大復健室充當義工,不過,她有個不可告人的缺陷,迷糊外帶少根筋。
「當初,大學畢業後,她們怕我一個人在美國無人照應,依籬找來麗兒、雨子商量,大家才決定拖著我到台灣來,老實說,我是四人中最冷、最難相處的人,但也被她們同化了,還沒遇到她們以前,我就像無依的靈魂,飄浮不定,雨子後來告訴我,她第一次看到我時,還以為我是學校的冷面殺手呢!」
「再多談談你自己,你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想應該由我來問你,在你眼中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筱綠反問穆克,因為她也很好奇穆克為什麼會喜歡她。
「嗯!很難形容,你的外在,清靈秀麗、表情冷漠,可是內在的你,卻更讓人疼惜,善良幽默、堅強孤獨,非常矛盾的組合。不過,真正喜歡你的原因,是你的心靈能與我契合在一起,我喜歡渾身是傷的你,喜歡孤獨的你,喜歡任何時候、任何表情的你,你簡直讓我愛不釋手。」
「喂!越說越離譜。你在沙漠中講起你的小時候,何不談談現在的你。」
「我就是你看到的樣子,沒什麼改變,讓你來告訴我,現在的我在你眼中又是個怎樣的人。」穆克太想瞭解筱綠對他的感覺。
「英俊高大、學識淵博、感性善良,像你這樣的男人應該關起來,免得有人討不到老婆。」筱綠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頻頻點頭品足一番。
「我只想讓你收藏起來。」穆克深情注視她。
「穆克,你有想過要遠走的感覺嗎?我常常會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習慣漂泊了。」筱綠凝視著穆克,慎重地告訴他。
「那我們正好可以結伴同行。」穆克以手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
「穆克,你只是因為得不到我,而非要得到我不可的好強心態,並不是真心喜歡我這個討厭的女人。」當筱綠對他付出真心後,穆克就會棄之如敝屣。
「別故意激怒我,更別侮辱我和你自己。」
一整個下午,兩人在不安的氣氛下度過,穆克也反常的沉默,讓習慣了穆克溫柔體貼的筱綠很不自在,如果可能她會希望沒說過那些話,或許她真的讓穆克受傷了。
回去的路上,筱綠緩緩吐露她的成長過程。
「在我開始有記憶以來,知道自己大概在六歲時,被人送進西雅圖的一個孤兒院裡,當同齡的小孩還賴在父母親的懷裡時,我必須為自己的權利抗爭,與院裡的小孩搶東西吃、與院外的小孩為了自尊而打架。那所孤兒院裡大約有三十幾個像我這樣的混血孤兒,因為全院都收容混血兒,所以當地的居民還幫院方取了一個名字--聯合國孤兒院。」一筱綠諷刺的輕笑,「真貼切,對吧?我就是其中的一名孤兒,十二歲時離院出走,被帶回來後,就列為不適合收養的小孩,直到十四歲時,才脫離那裡,住進寄養家庭,收養我的家庭是一對老夫妻,他們供我在附近的加州大學就讀,那段時間我體會到友情、親情,雖然只有四年,卻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不久,老爸爸去世後,老媽媽也跟著走了,我從雲端再度重重地跌落地面。」筱綠黯然地閉上雙眼,回憶起那段時間,仍讓她沉浸在當時的感傷中,他拍拍筱綠頹喪的肩膀,筱綠感到由肩上傳來安撫的力量,繼續說道:
「在加州大學就讀時,認識了現在的三個死黨,畢業時,我們四人約定一起在台灣發展各自的事業。」
「其實,就一個孤兒來說,我已經非常幸運,還能夠上大學,想想也就不再自憐了。」筱綠很知足。
「為什麼想要告訴我這些?」穆克為她童年的挫折感到難過,心疼小小年紀必須承受這種待遇。
「我想那天我說的話傷了你,很抱歉。」筱綠耿耿於懷那天的事。「但是我喜歡全身是傷的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去改變自己,即使是你。」
「我也喜歡全身是傷的你,很抱歉,我不該把情緒發洩在你身上。」穆克將車停在路旁,擄過筱綠,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溫暖的胸懷抱住她冰冷的身體,喃喃輕柔的歌聲,隨節拍搖晃彼此,沉澱她以前的創傷。
「謝謝!」筱綠緩緩送上她的唇,吻進他口裡的堅強,她將臉頰靠著穆克的耳邊,沉浸在……「回家吧!」
「嗯!我們回家。」穆克體會到,筱綠將不堪的童年說出來後,她慢慢地釋懷了。
第六章
剛到台灣的前半年,筱綠就在一些高級的俱樂部裡當游泳教練、馬術指導,賺取生活費及以後開業的基金,剛好依籬家裡有一個小農場閒置著,筱綠就順理成章的租下來了,後來筱綠以貸款的方式將這座農場買下來,才正式有了自己的一塊土地。
現在台灣上流人士的子女流行起騎馬來,他們認為騎馬是一種高級運動,所以很捨得花大把鈔票在這上面,正好讓筱綠趕上這股風潮撈它一票,以後又可以利用這筆錢,在自己的農場裡養幾匹馬,教人騎騎馬,倒也輕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