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無言的站起,替她拿來衣服。
「你轉過身去。」她靦腆的低喊。
「好。」
今天的他特別聽話,不像先前那般總是捉弄她,與她唱反調,眼裡也像有說不出的歉意。
只是粗心的若兒並沒有察覺這些,她穿好衣服,在銅鏡前坐下來,正準備拿起玉梳梳頭髮時,耶律天昊已經走過來,從她手中取走玉梳。
「讓我來吧。」
他沉默的梳理著她如烏雲般的濃密秀髮,看著一繒一繒漂亮的髮絲從手中滑落。
沉默的氣氛中透著絲絲詭譎,當帳外的嘈雜聲越來越大,若兒總算從銅鏡中發現耶律天昊不對勁的臉色。
只是,她正要開口詢問原因,耶律天雲已蹙著雙眉走進帳內,跟耶律天昊一樣,都不敢正眼瞧她。
「考慮了一晚,你決定了嗎?」
事關皇室的存亡,他們不得不權衡輕重,犧牲一方。
耶律天昊僵硬的面頰抽搐著,顯得十分痛苦。「如果我告訴你,她已經懷有我的孩子,可以改變情況嗎?」
若兒望著他們倆,心中越來越迷惑,聽他們說的似乎是她的事,可是兩人又為什麼不敢看她呢?
耶律天雲的眼訝然的瞠了下,然後俊眉深深的鎖起。「你知道我們這次損兵折將,死的人實在太多了,如果無法給眾將士一個交代,父王與我們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也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奈何事關皇族,他不得不狠下心腸。
耶律天昊絕望的垂下眼瞼。「我瞭解了,那就執行鞭刑吧。」
「鞭刑?你確定嗎?」耶律天雲訝異的問。
有時候一刀斃命反而是一種幸福,鞭刑太殘忍了,他沒想到深愛若兒的天昊會選擇這種處刑方式。
「確定,但要由我來行刑。」當耶律天昊的黑瞳再度揚起時,已不帶任何感情。
「好,就由你決定吧!」耶律天雲雙掌一拍,兩個等待在帳外的人走進來,將若兒押了出去。
「這是做什麼?天昊……天昊……」若兒掙扎著向耶律天昊求救,可是卻瞥見他漠然的轉過身去。
為什麼?他不是說相信她,愛她嗎?為何又要教人抓她?
還有鞭刑是什麼意思?他們想對她做什麼?
望著那架設在空地上的刑台,若兒面如死灰,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
是鞭笞的刑台!
高大粗壯的喬木都曾經受不了那殘酷的刑罰而昏死在上頭,現在,它又被架設在那裡。
難道……難道她真的……
「不……不要,救我--救我,天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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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太陽照射著這片炊煙冉冉升起的營地,正烹煮著早膳的爐火,現在卻無人看管,因為所有的人都丟下手邊的工作聚集在空地上,觀看奸細被處刑的一幕。
嬌弱無助的若兒被拉到刑架下,雙手被吊起,她害怕的直抖動身子,不住的哭喊,呼喚著耶律天昊,冀望他能來救她,讓她離開這可怕的受刑架。
可是,他人是出現了,卻不是來救她,而是從一名士兵的手中接過那泛著黑亮血漬的刑鞭,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向她。
這一刻,她再笨也知道他要做什麼。
「不……不要這樣,天昊,相信我,我沒有出賣你!」
她奮力掙扎,不住的搖頭哀求,希望他能相信她。
「我是冤枉的,我沒有竊取軍機……啊--」一道淒厲的慘叫隨著鞭聲劃過空氣而響起。
若兒感覺到溫熱的液體自鞭子落下之處緩緩流出,她疼得渾身顫抖,額角沁出冷汗。
第一鞭就如此疼痛,令她難以承受,可是她還是嘗試著想解釋些什麼。
「不……天昊,你聽我說,我不是……啊--啊--」那緊接而來的鞭子落得又急又快,無情的打在她的背上,讓原本還想解釋的她只有無助哀號的份。
她的背像火燒一般,一波一波的疼痛襲擊著她,那似乎要將她活生生撕裂的痛楚,比拿刀子殺了她還要痛上千百倍。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乾脆一刀殺了她呢?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讓她受這種罪?
她喊得喉嚨都啞了,因為劇烈的痛楚而聽不到任何聲音,只知道自己疼得死去活來,生命正隨著不斷流淌的鮮血慢慢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若兒因為過於疼痛而失去知覺,全身的骨頭像已經散開般,身子頹然無力。
「夠了。」耶律天雲舉超手喊停,親自上前採了探若兒的鼻息,再看了下一臉陰沉的耶律天昊,道:「奸細已經被活活鞭笞至死了。」
士兵中,有人歡欣鼓舞的拍掌,但也有些受過若兒照顧的傷兵黯然的垂下眼眸,還有幾個人好心的走出來,想將若兒從架上放下來。
「不用了。」耶律天昊沉著臉抬手攔下他們,絕冷地道:「她是害死我們數十萬弟兄的罪魁禍首,不值得同情,就讓她的屍首吊在這裡,任禿鷹叼食吧。」
這幾名好心的士兵看見他對妻子的無情,都悄悄投以厭惡不屑的眼光,悶聲不響的退下。
「好了,奸細已經處決,咱們即刻拔營,趄程回京。」
耶律天雲一聲令下之後沒多久,大軍便迅速的拔營離去。
遺留在那裡的,只有一名傷痕纍纍的女子,還有聞到死亡的氣息,在天上盤旋不去的禿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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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軍起程北歸後,一名高大的男子自一塊大石頭後方定出來。他瞧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大軍,便快步朝空地上的若兒跑去。
「二王妃?二王妃?」
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確定她尚有呼吸,連忙將她從架上解下來,背在身上,往南方跑去。
他是耶律天昊吩咐留下來救若兒的人,喬木。
他不斷的往前奔跑,即使自己也剛受過鞭刑,背上的傷還未痊癒,但為了救女主人,他不顧一切,拚命的拔足狂奔。
他在大太陽底下跑了數個時辰,跑得汗流浹背,身上傷口進裂,還是不敢有絲毫停歇。
少主交代過,為了防範不死心的遼將返回營地查看,他無論如何要帶著若兒跑遠,哪怕進入宋境也沒有關係,不論天涯海角,他都會找到他們。
所以喬木沿路留下只有他們主僕倆才知道的記號,希望少主可以盡快趕來。
許久後,他跑得幾乎虛脫,終於看到一問偏僻的破廟可供兩人暫時休息。
他背著若兒走進廟內,清理出一個地方安置她。
原本昏迷的若兒因為這一移動,又扯痛了傷口,逸出痛苦的呻吟聲。
喬木憂心的伸手採了探她滾燙的額,又看了看她乾裂的唇,便立刻轉身走出破廟,到處尋找水源。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才拿著一個破水瓢,裝了一些水回來。
他手忙腳亂的扶起她,餵她喝水,然後將她小心的放回乾草堆上,打算用剩餘的水替她清洗傷口。
臨行前,少主已經將皇宮御用的金創藥交給他,要他不必顧慮男女之別,盡快醫治。
但真正要動手時,喬木還是十分猶豫。
若兒傷勢極重,雖然少主下鞭時拿捏了下分寸,不至於奪走她的性命,但白皙的肌膚上鮮血淋漓,看來真是怵目驚心。
加上他先前一直背著她逃命,經過這番折騰,破碎的衣服已與乾涸的血肉糊在一塊,若要仔細替她清理上藥,除非把整件衣裳脫下。
如此一來,他不但腧矩,而且犯上,這實在不是他能做的事。
喬木不住來回踱步,蹙著眉考慮再三,最後他終於一歎,在生命安危與名節之中作了抉擇。
他重新蹲回若兒身邊,將她扶起,動手為她褪下衣裳。
「哪來的淫賊,還不快把人放開!」此時,一群宋兵倏地破門而入,見到這一幕時立刻大喊。
喬木連忙將已經脫下的衣服覆住若兒裸露的身子,然後把插在腰問的雙斧舉起,瞪視著眾人。
「你們想幹什麼?」
這些人是趙玉的親兵,其中一名副將認出眼前正是質侯府的喬木,立即吩咐大家不要輕舉妄動,之後連忙跑出廟外,向隨後而來的趙玉稟報。
不一會兒,趙玉便帶著如梅走進破廟。
他先是微訝的挑起俊眉看著喬木,然後目光一轉,當發現躺在乾草堆上被喬木護住的人是誰時,他更是驚訝。
「若兒?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看樣子還受了重傷。
趙玉腳步一移,就想朝若兒走去,可是喬木快一步的舉起雙斧攔住他。
「不許你靠近二王妃。」
「王妃?哼,你要是真的有辦法保護她的話,就不會讓她受這麼重的傷了。」趙玉不悅的推開他,讓左右的士兵將他架住,然後蹲下來檢視若兒的傷勢。
他意外的發現,她身上那些不是刀傷也不是劍傷,而是一道道鞭痕。
「是誰對她做這麼過分的事?」
他雖然不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但還不至於對一個柔弱的女人做這麼殘忍的事情。